暮颜对自己人的好,那是有目共睹,如此说着,倒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妥。
“城南破庙案还未破?”倒是厉千川来了兴致,问道。
谢锦辰点点头,状似无意看了眼暮颜,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吃着橘子,看着窗外,说道,“嗯,始终查不到,连死者身份也没人来认,都坚持说是江湖仇杀。”
江湖仇杀,这案子便难了。
“伤口呢?不是说和那彤街杀人案是相同手法么?”
“伤口也没什么特征,只能判断是个高手罢了。所以我说出门得小心些,若他还在熠彤,又在暗处,总是个隐患。”他看向暮颜,眉眼间是浅浅的纵容,“厉小姐还好,颜儿是个爱蹦跶的,若是南瑾不在,带着北遥也是好的,关键时候还能挡着。”
平淡地说着有些残忍的话,暮颜皱眉,不赞同道,“北遥不是盾牌。”
谢锦辰还欲说什么,被暮书墨笑着打断了,“也别说她了,再说下去,真恼了。你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吧,今年的几桩无头案都交给了你。”
谢锦辰轻轻摇头,他眉宇间似有愁容,却被压抑着几乎不见,身后青影微微叹气。谁都知道,谢家如此庞然大物,早就被陛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谢锦辰,其实就是陛下打在谢家脸上的一巴掌,瞧,你谢家满门,也就一个瘸了腿的庶子能看看,朕心怀怜悯,勉为其难让他上了朝堂。然后,这样一个人日日看着,也是膈应,于是,自然是什么复杂什么麻烦都丢过去,好存了由头罚着。
幼稚……
众人正暗自腹诽着,有小厮匆匆而来,说是宫中来了人要暮三小姐准备着接旨。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暮书墨便带着暮颜离开了。
待暮颜回到将军府,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传旨的公公便也到了,意外的是,竟然是陛下最倚重的大内总管福公公,捧着圣旨见牙不见眼,看到暮颜笑地格外慈和。
众人行礼完毕,福公公便拖着调儿宣旨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南将军府暮氏三小姐暮颜,聪慧伶俐,机敏果敢,于临泽镇瘟疫中,就百姓于水火,安民心于社稷,朕心甚慰,特封善嘉县主,赐善嘉县主府。
县主!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暮颜也一时愣愣的。倒是福总管宣读完毕,合上圣旨,笑眯眯地递过去,“县主快起身吧,恭喜善嘉县主,府邸就在将军府边上,已经修缮完毕,县主尽快搬进去吧,只是有些个小东西还需要自己添置。”
福总管其实心里也奇怪着,陛下是什么用意,谁都猜不到,也无法去猜。这些年,陛下心思愈发难猜,众人只是领命办事便罢了,若要猜测一二,轻则受罚,重则,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虽然此次事件其他人也皆有赏赐,可连同钱曾在内,大多都是金银钱帛,只有暮颜,是这般实实在在的赏,虽说县主这个名头也是虚的,并无封地,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正二品县主,赐县主府的,还是在将军府边上这种地段,可见皇恩浩荡。从此以后,再无人敢嘲笑一个将军府三小姐无能平庸废物了,再这般嘲笑,岂不是说陛下识人无能?相反,帝都小姐们见到了,都得客客气气行个礼,称一声,县主。
这位有些令人看不太懂的小姐,回京月余,从人人瞧不上眼,突然之间成了正二品县主,以后若是遇着了,他也是该客客气气行个礼了。
“谢谢公公。公公辛苦了,进来喝口茶歇歇。”暮颜从北遥手中接过钱袋子递过去,公公接过,一捏,顿时心中一喜,薄薄几张,却是银票。一般传旨给的赏钱都是碎银子,看着好看,实则并没有多少,聊胜于无的意思罢了,没想到这三小姐一出手,如此大气。
“三小姐太客气了,陛下午睡老奴才得了空过来传的旨,这会儿便要回去伺候着了,老奴告退。”比之上次传旨赐婚大小姐时,老太太给的还多些……公公微微低头,再三道了喜,这一会,笑意中多了几分真诚,觉得这三小姐从一开始就可圈可点的,办事也是大气,半分没有小家子气,难怪短短时日就如此扶摇直上了。
“公公慢走。北遥,送送公公。”她微笑着捧着圣旨,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没有荣宠加身的骄傲,甚至连一丝丝讶然你都瞧不见。她只是微微笑着,脊背挺得笔直,明明是一个小丫头,却无端让人觉得,她心中自有丘壑万千。
老夫人看在眼里,微微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个孙女……似乎比之她以为的,要好得多,完全不像是一个乡野孩子。高华贵气地,连暮云雪都稍显逊色。她目光落于身侧,似乎有些僵硬的暮云雪身上……沉了脸色。
如今若还不知道这孩子刚来的时候是藏拙了,那她这大半辈子便也是白活了。
如此想着,才觉得隐隐有些忌惮,一个半大孩子,被整个熠彤的人说成是废物,她却毫不在意,被欺负、被漠视、被构陷,她都不在意,如今这一朝飞升,也不见如何情绪波动,若是旁人,怕是急着昭告天下以此向往日瞧不上自己的人打脸打回去了吧。
这样一个孩子……若想要觊觎一下不属于她的东西……老夫人皱着眉,心思微动。
暮颜却不介意她如何想,按照规矩,圣旨是要进祖宗祠堂供奉的,可是她这个比较特殊,是封了自己的府邸的,自然是要带去县主府,何况老夫人表情隐隐奇怪却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便告别了众人,吩咐北遥给下人们各行了赏赐,便带着南瑾往白鹿居走去。
还未走到院子,却见暮云翼背着身,站在白鹿居门口,似乎等她很久了,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转身过来,眉目含笑,丰神俊朗,他唤,“颜儿。”
“大哥。”暮颜几步上前,自从郑氏那日之后,他们便不曾见过,如今乍然相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