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你的！”他摇头后退了两步，可手上布满的鲜血却让他不得不承认，开枪的人就是自己。
雪月低下头，看到胸膛上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外衣，只感觉身体里的温度仿佛在一点一点流失。
她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凉，身体里的力气也好似被人抽干了一般，双腿一软，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的背靠着墙壁，眼底一片悲凉。
“你最终还是对我动手了。”
厉爵宸双手悬在半空，手上的那把枪此刻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他咬牙道，“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是枪走火了！我没想杀你的！我没想！”
雪月没再理会他的解释，只是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爵宸，你知道吗？我这一生都在为了你而活，可是这是唯一一次，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过去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是在乎我的，哪怕你嘴上不说，可你的心里定是有我的。”
可是直到枭言回来，她才明白真的在乎和关爱应该是什么样的。
其实她原本应该是体会的，在厉爵宸还没有遭遇这一切以前，他们明明是那样相爱的两个人。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变了。
她虚弱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她一直紧紧握着的总控制器，此刻那控制器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变得有些滑。
而站在不远处的厉爵宸在看到这个东西以后，脸色顿时一变。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警觉得后退了两步，声音软了下来，“莲蓉，你不要冲动，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对你下手的，你是我的妻子，我厉爵宸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我是爱你的！我带你去医院，我不报仇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半点真诚，只有眼里害怕失望的恐惧在此刻变得无比讽刺。
原来，有些话是真的可以随口说出来的。
她却真的当成了爱。
雪月自嘲得扯了扯嘴角，虚弱得摇头道，“来不及了，爵宸，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抬起颤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下了开关。
“不要！”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厉爵宸生前最后一声无力的呐喊。
刚刚走出写字楼的曾悦也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弹出了半米的距离，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被火焰吞没即将坍塌的大楼，他想起还在楼里的雪月，悲痛不已。
他本想返回，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朝着大路跑去。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道路两侧的写字楼轮番发生了爆炸。
废弃飞机场上空，姬世豪和厉枭言乘坐的飞机刚刚起飞，就听到地面传来的爆炸声。
他抓着扶手朝地面望去，整个园区的楼房接连爆炸，无数的火光冲向天空，硝烟弥漫，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不，不！回去！把飞机开回去！”他叫喊着，试图冲进飞机驾驶室。
“首领！你冷静一点！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你明白吗！”厉枭言拦住他。
“我父亲还没有回来！换作你你还能冷静得了吗！”姬世豪怒吼着，“为什么？为什么？！园区为什么会爆炸？总控制器在哪里？！我问你那东西在哪里！”
厉枭言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里满是震惊得望向厉枭言，“是你！是你干的？”
“我一直跟首领在一起，又有什么机会可以按下按钮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说姬世豪还看不透，就只能说他死得并不无辜。
但姬世豪终于是反应到了什么，“你把控制器给了雪月？厉枭言，原来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都在演戏。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归顺我。”
厉枭言坐在座位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看来你也不笨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如此信任你，甚至把组织内大部分的事情全都交给你，我也不止一次跟你父亲说，等将来我的事情有了着落，就把这夜袭组织彻底交到你的手里。我真心培养你，你却在背后捅我刀子！！”
听到他的话，厉枭言只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所以呢？因为你信任我，我们一家人就要为了你的仇恨去卖命吗？姬世豪，你是很无辜，但你的痛苦是姬世尧一个人造成的，可这些年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最重要的……”
他停顿了几秒，眼底露出深深的寒意，“你不该动厉家的人，更不该动蔓蔓！”
“果然……你果然是为了林蔓蔓！”姬世豪恶狠狠得看着他，“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可以忍辱负重这么久？厉枭言啊厉枭言，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我既然可以以身入局，生死对于我来说，早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是吗？那我们就试一试吧？就算是死，我也一定会拉一个垫背的！”
姬世豪说着，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厉枭言身后的驾驶控制室。
子弹打破玻璃的瞬间，驾驶室内传来一阵哀嚎。
随着这声哀嚎落下，直升机也像是失去控制一般，在海面上空直直开始往下坠落。
失重的感觉猝不及防的袭来，厉枭言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得摔出座位，在机舱内不断撞击着，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碎裂开来。
“咚！”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坠入平静的水面，激起巨大的声响。
飞机落入海面，仅仅只掀起了片刻的涟漪，就再也没了动静。
厉枭言坠入深海中，感觉自己胸腔内的氧气好像在逐渐减少，他的大脑供血不足，眼前漂浮着海藻的场景就像是在梦中一般。
结束了吗？一切应该已经都结束了吧？
……
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也算是得以善终了。
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跟哥哥，跟爸妈还有……
还有蔓蔓道别了。
他就这么想着，逐渐失去了知觉。
……
园区爆炸让周边的电网全都失去了作用，楚凛朔带着其他警员冲进园区，在一片狼藉中寻找还存活着的人，发现了受伤的曾悦。
林蔓蔓迈开步子想要过去，厉枭霆却先一步走到她面前，示意太危险，不愿让她第一个靠近。
楚凛朔身旁的警员快步跑过去，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才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林蔓蔓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他的腿被爆炸物划破，手臂也因为摔倒的时候骨折，呈现一个扭曲的弧度，但好在这些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他除了无法动弹，并没有生命危险。
“你们的首领在什么地方？”楚凛朔问。
曾悦靠在一片废墟之上，眼神如同死灰。
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什么组织，也不在乎什么首领了。
刚才如果不是雪月执意让他离开，他现在应该也和他们一样被炸成了碎片，连尸体都拼凑不起。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缓和一阵之后，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在西南方向的废弃飞机场，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坐飞机离开这里了吧。”
“是什么人跟着他一起的离开的？”厉枭霆追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就好像是有人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明明他只差十分钟就可以解开这个园区的系统，将电网关闭，可园区内却提前发生了爆炸，就好像是有人担心他们进入会遇上爆炸，提前按下了按钮。
曾悦想到了雪月生前和厉爵宸的争吵，“厉枭言，是雪月姐的儿子带着首领离开的。”
他的话音刚落，西南方向传来了一阵重物坠落的声音。
那声音不算大，可在空旷的园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响动，不约而同得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从其他入口进入园区的警员在搜索过后，赶来与众人汇合，气喘吁吁得向楚凛朔汇报，“楚局，那边出事了！是一架直升机坠入了大海！”
结合刚才正悦所说的，林蔓蔓立刻想到了什么，与厉枭霆对视一眼后，两个拔腿就朝着西南方向跑去。
夜袭组织基地的园区外有一片海域，因为处于帝都城市的边界，并没有像城区的海域一样被开发，周围到处都是黑褐色的礁石。
只有一些用石头堆积起来，简陋造出的台阶。
那台阶极窄，几乎只能放下一只脚，一个成年女性想要依靠台阶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厉枭霆这个成年男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能再往下走，太危险了。”楚凛朔提醒道。
“要不你们先回园区，等会儿我再派专业的搜救队过来，这个悬崖虽然不算高，可毕竟地势陡峭，一个不小心就会滚到海里去的。”
楚凛朔说得很直白，的确不能为了厉枭言一个人，而让所有人都去冒险。
这台阶还是很多年前当地的渔民自发修建的，后来政府为了建设园区，把这一批居民遣散，这边就彻底没了人居住。
本就修建得平整不齐的台阶此刻长满了杂草和青苔，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摔下去。
而在这台阶之下，是一片呼啸着的海浪，疯狂拍打在沿岸的礁石上。
“我可以下去。”林蔓蔓观察了一下地势，虽然这台阶面非常狭窄，但她的脚掌比较小，且因为习武的关系平衡力也很强，只要小心一点，下到底下那一块平坦的礁石上，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枭言真的是坠入了海域，等到搜救队过来，也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撑得那么久。
楚凛朔却不同意她这么做，“林小姐，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这太危险了！”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厉枭霆，“厉总，你快劝着林小姐啊！”
而这一次，厉枭霆出乎意料得没有阻止她。
他们心里都知道枭言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如果今天换做是他遭遇这样的事情，他相信蔓蔓也会毫不犹豫得选择克服危险下去。
“答应我，如果下去找不到枭言，就先回来。”
一旁的楚凛朔见厉枭霆都不再反对，也只能作罢。
示意手下将安全绳拿过来，递给了林蔓蔓，“你带上这个，我们在上面牵着你，这样就算你失足我们也能把你救上来。”
“谢谢。”
林蔓蔓正要接过安全绳，厉枭霆就先一步拿了过去，然后慢条斯理得整理出来，往林蔓蔓的腰上系。
“你不怪我吗？”她看着他低头认真检查的样子，问道。
“我只怪我自己。”厉枭霆回答。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海风一吹，就快要听不见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自己代替蔓蔓下去，可他清楚得知道以他的体型根本无法在这狭窄的台阶上站立，要是执意下去，也不过是让所有人更加担心。
“我会安全回来的。”林蔓蔓牵着他的手，柔声向他保证。
她知道厉枭霆会理解她，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不用言说也可以拥有的默契。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她心里清楚，他一定会担心自己。
“千万要小心。”厉枭霆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轻声叮嘱着。
“嗯。”林蔓蔓点头，转头开始小心翼翼得踏下第一个台阶。
厉枭霆手里紧紧握着的那根绳索，是此刻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粗糙的绳面咯得他掌心的皮肤生疼生疼，可他也不敢松懈下来。
海边的风很大，林蔓蔓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一步一步小心得迈着，岸上的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整个过程虽然看起来揪心漫长，但好在她总算是安全穿过长长得台阶，到达了岸边。
她站在礁石上往海面望去，不远处漂浮着一些飞机碎片，海水拍打在那些飞机残骸上，就像是吃人的恶魔，在炫耀着自己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