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皇帝携皇后,娴贵妃,静贵人和太后离京前往圆明园。
傅恒带着一家人出行,就连原本要留下的傅谦,因为舍不得孩子表现成功让傅恒心软,也一并带上了。
凉月随着车驾一路向东,一边陪着皇后说话,一边欣赏沿途看到的景色。
富察皇后脑后的瘀血散尽,眼睛依旧看不见,此刻听着凉月绘声绘色的讲述沿途的风景,心中也不免遗憾。
“难得能出紫禁城,看看紫禁城外的天空,可偏偏本宫的眼睛看不见了。”
凉月握着皇后的手,语气中不无安慰。
“皇后娘娘放宽心,太医一直在改良药方,说不定哪时眼睛就能恢复了。”
皇后只是笑笑,并不应承。
她的眼睛用了那么多的药,丝毫不见起色,想来也是治不好了。
只是她不愿让身边人跟着忧心,索性自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强撑着精神与凉月聊天。
“你刚出月子不久,孩子还那么小,皇上就让你和傅恒照顾永琮。
家里一下子有了四个孩子,必然闹腾,本宫觉得实在拖累你们良多,于心难安。”
凉月握着皇后的手,感觉到皇后对自己浓浓的愧疚,脸上笑的更加灿烂。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福康安和七阿哥从小养在一处,之前经常养在宫里,臣妇都没觉得拖累娘娘,娘娘何必这么想?
您不知道,额娘之前还跟我抱怨。
无论是亲外孙还是亲孙子她都时常摸不着。
现在天天处在一处,身子骨都好了不少。
虽然眼睛依旧看不见,但精神头不知道好了多少。
娘娘就当永琮替您在额娘跟前尽孝了,臣妇也会常带着七阿哥给娘娘请安的。
也请娘娘放下对七阿哥的担心,咱们是最亲的家人,您只管抛开一切安心的养病。
富察氏一族无论是出于亲情还是出于利益都只有盼着您和七阿哥好的份儿。”
皇后笑笑应下,便不再说话,只是靠在车窗上静静听着外面的风声和偶尔出现的鸟叫声。
到达圆明园,庄严宏伟的宫殿,轻松灵巧的楼阁亭台与回廊曲桥,假山、湖泊以及蜿蜒的河流点缀其中。
一片连着一片,在蔚蓝的天穹下,绵延的湖水,与朱红色的宫墙建筑相互映衬,彰显着皇家园林的规模与华丽。
凉月跟着皇后站在湖边,看着湖面的冰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镶嵌在湖面的钻石。
“娘娘,湖面还有许多薄冰,冰下还有许多锦鲤,红的、白的、金的还有一条粉色的。”
富察皇后没有说话,往年看惯了的景色,随着凉月所说,在这一刻仿佛涌入脑海,眼睛看不见了,对色彩的回忆似乎更加清晰绚烂。
凉月扶着她在湖边走了几步,伸出手感受着寒风抚过指尖。
“第一次住在春和园里,必然离不了你打理,便不用送了,等安顿好了再来陪我说话。”
凉月点点头,没有拒绝。目送她登上前往长春仙馆的船只。
直到目送船只远去,太阳西垂,天边的红霞褪去,落日的余晖渐渐褪尽。
圆明园内点亮一片片宫灯,凉月才踏上回春和园的轿子。
用过晚膳,知晓傅恒今夜需要值夜,一边和傅谦守着三个熟睡的孩子,一边说着话。
“傅谦,你可怕蛇?”
傅谦拍着福隆安的手轻轻一顿。
“你有用?”
凉月点点头,附在傅谦的耳边低语。
傅谦害怕的咽了咽口水,还是点点头,应承下来。
“放心吧,保管惊蛰之前给你找来,绝不耽误你的事儿。”
凉月将一包引蛇粉递给他。
“务必不要走漏消息,我只要短尾腹蛇或者鸡冠蛇,傅谦这两种蛇有毒,尤其是前一种最为致命,你要小心。
另外,准备一些有毒的蟾蜍泡在沉水香的水里,每次喂食,都是一次攻击,我要让它一击即中。”
傅谦点点头,知道距离惊蛰没多少日子了。
正事要紧,也不再粘糊凉月。
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拐着弯的去京郊的蛇户家里打听有没有蛇肉可买。
这天寒地冻的,直到过完皇后的千秋节傅谦才带回两条凉月所需的毒蛇自不必说。
正月十五元宵节,从十四到十六日,连续三天普天同庆。
圆明园以皇上、太后、皇后为首,每年都会赏灯,摆宴席,听戏和歌舞表演。
除了皇宫,各大臣府邸外的买卖街上也会开办灯会,搭灯棚、架牌楼,还有舞灯和烟花表演,热闹异常。
今年由于玻璃的成本下降,到处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花灯。
凉月送进宫中一对巨大的刻满万寿的玻璃花灯充当富察家的节礼。
被皇帝欣喜的将这一对万寿灯挂在了清晖阁的丹陛上。
富察皇后坐在长春仙馆的的窗前,听着窗外的烟花和小宫女们叽叽喳喳欣赏花灯的声音,心情抑郁。
“娘娘,外面冷,要不您还是回屋吧。”
琥珀和珍珠忧心她的身体,不免出声相劝。
富察皇后默默数着日子开口问琥珀。
“琥珀,尔晴有三天没来了吧?”
琥珀点点头,又似想起她看不见,连忙开口。
“夫人十二号那天说要过了十五才能再进园子里来,让娘娘保重身体。”
富察皇后点点头。
“是了,她说了本宫却忘了。
本宫总觉得每天无所事事,日子过得慢极了。
十四宗亲宴,今日的外藩宴,皇上都没让本宫出席,只怕明日的廷臣宴本宫也要在长春仙馆养病了。”
富察皇后说完似又觉得不妥,捏紧手中的珠串。
“这几日皇上虽没让本宫去,却日日宿在长春仙馆,也算是全了夫妻之情。
这几天他怕是要累坏了,而且娴贵妃劳心劳力,本宫也该劝皇上多看看她的。”
说完富察皇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坐在窗前发呆。
“娘娘,您别想太多了,要仔细身子啊。
要是病了,您还怎么抱咱们七阿哥。”
富察皇后听后抿了抿唇,若不是为了七阿哥,她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本宫知晓了,抚本宫回去歇着吧。
琥珀,让人去九州清晏通知皇上,本宫已经歇下了,让他不必顾忌规矩来此了。”
琥珀和珍珠想劝她等等皇上,可看着皇后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富察皇后躺在床上,背对着守夜的琥珀,紧紧抓着七阿哥的小衣服,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睡。
虽然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记忆里的面孔却越发的清晰,小阿哥的一颦一笑都刻在她的心尖上。
九州清晏正大光明殿,外藩、属国使臣欣赏着歌舞,偶尔对着桌前样式不同的巴掌大的玻璃花灯露出艳羡的眼神。
御案上的弘历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今年他没有自诩是天朝上国,撒下大把的金银珠宝。
而是将现在对他来说不值钱的玻璃制品当做赏赐彰显国力,笼络人心。
偏偏这些人还感恩戴德,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户部的官员更是笑的后槽牙都出来了,频频对着使臣和外藩敬酒。
皇帝想到凉月,看向傅恒的位置,心念一动,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提前离开,让傅恒、海旺、来保等朝廷重臣继续招待。
弘历带着德胜和几个暗卫出了九州清晏,这才问道:
“最近她在忙什么?”
德胜白静的脸上染上笑意。
“十三日,夫人将春和园布置了一番,玻璃花灯无数,让人眼花缭乱。
十四日,在富察四公子的保护下去逛了庙会,晚上又看了灯会。
今日,在府上宴请富察氏一族的族人。
含烟说戌时夫人还要出门去紫石街逛灯会,给皇后娘娘和太后买些小玩意儿明日带进园子里。”
弘历听了眼神一亮,对着一个黑衣劲装的侍卫勾了勾手指。
“去寻她在什么方位,朕去找她。”
黑衣侍卫拱手,三两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