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
昏暗的营帐内响起瓷器碰撞的声音。
青衣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徐子凤,目光有些暗沉。
这个曾经朝气蓬勃的将军,如今却是眉头紧皱的躺在病床上,眼角还带着未风干的泪痕。
瓷勺在碗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青衣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碗中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进了徐子凤的嘴里。
“呼啦~”
就在青衣喂完最后一勺汤药时,营帐的门帘突然被人暴力的拉开。
一个满身血迹,看上去沉默寡言的男人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面色凝重的钟离震。
钟离震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面色挣扎的徐子凤,皱眉问道:“她怎么样了?”
“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喂了些药,应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青衣摇了摇头。
之前徐子凤抱着徐子武晕倒在军营门口的时候,给军营内的医师们吓了一跳。
都以为是城门失守,妖族打进来了。一个个拎着武器就准备出门迎敌。
好在钟离震及时赶到,将他们喝止了回去,众人这才作罢。
“擅离职守,意气用事。前线将士损失惨重,她难辞其咎!”钟离震双拳紧握,看着徐子凤的眼神中,除却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衡岳关十将中,他最看好的就是徐子凤。
结果现在,对方居然为了一个徐子武,犯下这么大的过错!
“等她醒了,让她去主营等我。”
钟离震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仗还没打完,他作为统领,自然应该坐镇前方,稳固军心。
这次抽空过来,除了来问责,更多的是在担忧徐子凤的状况。
如今见到对方平安无事,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一旁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丢下一句:“我会去向统领求情的。”
随后便跟着钟离震的步伐,赶往了城门处。
待到二人走后,营帐内的气氛再度沉默了下来。
青衣抬起手,缓缓揉开徐子凤紧皱的眉头,喃喃自语道:“辛苦你了,子凤。”
……
待到如血般的残阳落下,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残酷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在妖族鸣金收兵后,活下来的将士们这才松了口气,开始享受起了短暂的休息。
钟离震在与守夜的将军交接完后,便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跪在营帐门口的一道人影,正是已经醒来的徐子凤。
在简单安葬了徐子武后,她便来到了这里跪下,一直跪到现在。
但她的态度并没能得到钟离震的认可,现在的钟离震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叫来两名士兵,冷声说道:“五十军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营帐。
对于钟离震给出的惩罚,徐子凤并没有什么异议。反倒是十分配合的脱掉了身上的铠甲,并将外衣褪至腰间。
上身仅余一件素色肚兜遮住身前的徐子凤,主动走向了一旁挂着两个铁环的木架。
手臂穿过铁环,将自己给吊在了上面。
徐子凤面色坦然,但一旁执行刑罚的两名士兵却是有些犯难。
在军中,军棍有两种打法。一种是臀杖,一种是脊杖。
顾名思义,臀杖就是趴下来打屁股;而脊杖则是吊起来打背脊。
一般来讲,受刑之人都会选择臀杖,因为屁股上的肉多,恢复的也快,打完后也不会过于影响行动。
而脊杖则是用木棍殴打背脊,背上不仅肉少,打起来更疼。
而且脊柱作为人体的支撑,一旦受损,别说是行动了,就连动一下都得疼的直抽冷气。
一般来讲,没有强调打脊杖的情况下,大家都是默认打臀杖。
可如今徐子凤却主动选择了脊杖,这……
“打吧。”徐子凤闭上眼,面色平淡的开口。
两名士兵仍旧有些犹豫,直到营帐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打!让她长长记性!”
二人这才不敢耽搁,抄起军棍就朝着徐子凤的脊背上打去。
“啪!啪!啪!”
随着军棍的落下,剧烈的疼痛从脊背上蔓延开来,徐子凤牙关紧咬,强忍着不叫出声。
虽然她是化神修士,但能在衡岳关值守的士兵,那个身上没点修为?
在不用灵气护体的情况下,这木质的军棍打在身上犹如钢铁,疼的人冷汗直冒。
两名士兵是得了统领的命,不敢留手。
五十军棍打下来,徐子凤的背后早已是皮开肉绽。
打到最后更是碎肉横飞,隐约可见森白的脊骨。
五十军棍打完,被吊在刑架上的徐子凤微微松了口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打过军棍了,这种感觉每一次体验都令人难以忘怀。
她走下刑架,穿好衣服,披上铠甲。正准备继续走到营帐前跪下时,钟离震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进来。”
徐子凤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看见坐在高位上的钟离震。
在他面前放着一个木桌,摆放着酒水菜肴。
军中禁止饮酒。虽然他们作为修士,并不会为凡酒所醉,但这个规矩却依旧沿用至今。
徐子凤看了酒水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倒不是因为害怕钟离震担心她告密而惩处于她,而是因为有些馋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去讨要。
钟离震抬眼看了看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恼怒也有不忍。
“知道错了吗?”他低沉地问道。
徐子凤恭敬地低下头,“回统领,属下知错。”
“哼!”钟离震冷哼一声,“你身为衡岳关镇守将军,行事如此莽撞,若不是看在你往日功劳的份上,一百军棍都不够罚你!”
徐子凤沉默不语,心中却想着当时的情形,她并非不知军令,从军多年,军中的规矩她一清二楚。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她都明白。
但有些事情,永远高于一切。
即便时光倒流,她也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坐下吧,陪我喝一杯。”钟离震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徐子凤一愣,面露难色,“统领,军中禁酒……”
“今日例外。”钟离震打断她,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徐子凤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暂时驱散了一些背上的疼痛。
钟离震看着她,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徐子武的命是命,我衡岳关将士的命也同样是命!
“现在战事吃紧,衡岳关需要你,这次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下次绝不可再犯!”
徐子凤抬起头,目光坚定,“统领放心,属下明白。”
钟离震点点头,两人就在营帐中默默地喝酒,气氛略显沉重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