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血鬼王一旦托生在饿鬼道中便很难从其中脱离，故而生生世世都只能在三恶道中沉沦。”
白磬臣与我闲聊间，我们已步入南海海域。
原来万籁舫所在的位置被他改建为了琉璃栈道，日后南海水族便可由此前往鬼门关转世投胎。
此处如今灯火摇曳、美轮美奂。
敖钦从前迟迟不愿交出幽冥关的原因是怕地府日后从此处攻陷南海。
可他恰巧错了，若是南海安分守己，三界秩序井然，地府又怎么可能单独对南海出手？
如今南海与地府来往密切，更多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我本以为此处只是一个琉璃栈道，再往里走居然还有一片灯火长明的集市，宛如当年我们误闯入的鬼市那般。
其中叫卖声震耳欲聋、不绝于耳。
“青儿，喜欢什么就拿。我带足了银钱。”
我饶有兴致的四处瞧瞧，并没有要买的意思，本神女如今也有钱的很，无需他买单。
出乎意料的，我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符玺，你怎么在这里？”
符玺正与一个摊主聊着什么，随着我的视线上移——
沈时鸳？！
我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刚要问出口，被符玺和白磬臣俩人捂嘴架走。
离得远了，我立刻八卦起来，兴奋道：“她是不是沈时鸳？你小子可以啊。”
符玺很是不满，用手指点了点白磬臣的胸口：“带她来做什么？”
我伸手推开刚想说话的白磬臣，气呼呼道。
“怎么？我不能来吗？”
符玺摆摆手，没有要与我解释的意思。
反而长得和沈时鸳的一模一样的那人走近娇声道：“符公子，你的东西忘记拿了。”
符玺一把扯过一块令牌，脸上微红。
“谢谢。”
那女子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的神情，仿佛完全不记得他是谁。
好奇怪，阴人怎么会记不起前尘往事呢？
我一头雾水，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但符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殷芥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直在搜索着啖血鬼王的身影，白磬臣见状蹲下对他道。
“还没到呢，我们往前走，去迎一迎他吧。”
符玺脸色稍缓，主动搭话：“你们也是来看他的？”
白磬臣不置可否：“他和陆姑娘因此事受到了连累，总得多护着他一些。”
于是我们便同路走过集市，眼前飘渺的烟雾散开后我见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鬼门城墙立在此处……
我嘴角一抽，这家伙连造型都不改一改的吗？
符玺扇着扇子，挑眉直接吐槽：“你这个审美，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样。”
白磬臣摇头叹道：“你不懂，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唇枪舌剑之中，我们来到了鬼门关边，白磬臣介绍道：“往后鱼鳃使者便可直驻四海，如此接引亡魂也更方便些。”
见我的神色还停留在那名神秘的女子身上，白磬臣肘击了下符玺示意：“说说吧。”
符玺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还真是沈时鸳？”
符玺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无奈的口吻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自符惕山被屠后，就与我们失散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实在好奇，必须边等边听。
符玺语重心长的开始讲起了关于沈时鸳后来的故事。
沈时鸳自小与符玺相依为命，说起来符玺对沈时鸳的情感变化也是十分崎岖。
当符玺还是魄珠时，拿她当长姐。后来脱离魄珠后，他的心性开始转变。隐约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可能并不单纯。
挨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和她的身份，符玺不敢面对这份情愫，选择视而不见。
直到符惕山被屠的那一夜，沈时鸳只身挡在他的身前，炙热的血喷了他满面，他看着她身子渐渐软下来朝他撕心裂肺的喊：“符公子——快逃！”
逃。
难道他逃的还不够吗？！
可那时的他还太弱，他不得不逃。
时鸳，等着我，我会找到你。
沈时鸳最后在兰裕出嫁的小院与卯蛊同归于尽，可她并不知道卯蛊是杀不死的——那时的卯蛊已经被敖钦收为麾下。
她眼见着兰裕的背影越走越远，她知道当时的符玺是喜欢兰裕的，所以她必须要继续护着她从小护到大的人。
死前她的眼中闪起了走马灯。
多少年了，她都没能见到圣上，日日陪着小公子，妖的寿命真是好长好长，一转眼小公子就长成了符公子。
她的心上人却一次都没来见过她，她掐指算着日子，他如今应该也是中年人的模样了吧。
日子长了，连她都以为自己真是符惕山上的医女沈时鸳了。
罢了罢了，照顾好符公子，也算是对这段恋情有个交代吧，反正去哪里修行不是修行呢？
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远远看着符玺和兰裕拜堂时，心中竟会有苦涩的滋味蔓延。
她以为这只是幻觉。
可在最后的最后，她完全可以抛下符玺，可她没有。
非但没有，她只身替他挡在屠刀下，甚至为了救兰裕一命，用血肉之躯拖延了杀手的脚步……
符玺，日后你要靠自己了，我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
她紧接着闭上了双眼，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只是命运不会因为谁的自我意识，而改变本应行进的脚步。
“沈时鸳，这碗汤喝下，你会忘记一切的前尘往事，从今以后，堕入轮回，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交代？
她露出一丝笑，仰头喝尽这一碗孟婆汤。
我再也不要想起他。
汤碗应声落地，身形消散如雾。
孟婆陆如初托腮叹了口气，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沈时鸳在后来的百年间，投的都不是什么好胎，在妖道中沉沦了数次，都没有化形便夭折，几乎朝生暮死。
如此经便经历了百千万劫的生死，苦不堪言。
世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妖物的数量急剧降低。
最后一世，她终于投入了人间道。
清末民初。
沈时鸳投身到了一户农家，而正是这一世，符玺终于辗转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