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怀疑原夫人手中的药是那些仙门弟子所制?那他们把药放在原家是做什么?」恒古挠挠脑袋,「你知道当时是什么门派在追吗?」
灵华无奈道:「我当时年纪还小,虽已入世但道行不深,莽莽撞撞不知如何分辨真假,只有仙门弟子的印象。」
「所以你想与原夫人搞好关系,一探原府究竟?」恒古凑到灵华眼前,「现在要探查什么事情我都感到后怕,别再遇到什么吓人的事才好。」
灵华心中隐约有些惴惴不安,还是安慰道:「不会的。」
轮船又开了一日,终于到了南乡附近,甲板上站满了思乡的乘客,远远眺望着自己的家乡。
南乡比云城小得多,比安县又大些,由于河水流经此处,延河的人家家家户户都用特质的竹蒿把一间间房架起来,远远看去浮于水上一般,神奇的很。
恒古从自己厢房里走出来,敲了敲灵华的门。灵华已收拾妥当,开门将恒古迎了进来,二人一同等待船舶停靠码头。
又行了一个时辰,船靠岸了。灵华听着隔壁的动静,拉着恒古与原夫人同步打开房门。
两个房间挨得近,抱着孩子的原夫人一眼就看到了二人。
「凌公子,凌夫人。」原夫人喊住他们。
二人齐齐回头,灵华对原夫人点头示意:「原夫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以后的日子多多保重。」
原夫人目光深深看向灵华:「是啊,怎么这么快就靠岸了……对了,还不知你们到南乡做什么?」
灵华将包袱背好,望着甲板外的明媚阳光:「自然是来游玩的,不过此前我们从未到过南乡,也不知住哪,原夫人世代在南乡居住,可否推荐个住处?」
原夫人的脸上添了些许希冀:「其实我早有想法,又怕贸然邀请唐突了你们。凌夫人,我很少与人这般交心,事实上我身边也没有人可以交心。你……你可愿暂居我原家,与我做个伴?」
灵华就等这句话,她心中满意却推脱道:「这怎好意思打搅?原老爷那处如何交代?」
原夫人不以为意:「不打紧,他再偏袒相公,我也是他的亲生血脉,带朋友回家他不会干预我。」
「如此便好,原夫人,这几日要劳烦你了。」灵华帮原夫人那过她的包袱。
原夫人心下感动:「我叫原秋盈,叫我秋盈便好。」
灵华点点头:「好,秋盈妹妹,你唤我凌华就好。」
下了船便有原家人来接,原家的管家大步上前道了声「小姐」,随后不再管原秋盈,只是抱过振儿,拿着拨浪鼓哄孩子。
原家两三个仆人上前,无精打采地唤了声「小姐」,不等原秋盈说什么,就七手八脚地把的行李拿走,头也不回地跟着管家走了。
「振小少爷陪着小姐去给神婆供奉,受苦了吧。可惜你被连累得以后还要年年去,要怪只能怪你不争气的娘。」
原管家看起来四十多岁,个头不高身子倒挺敦实。他阴阳怪气地嘴里念念叨叨,抱着孩子已走出七八步远。
而原秋盈只是在原地呆呆看着听着,没有任何反应。灵华偷偷看向她,只看到一张麻木不仁的脸。
这些话,这几年她都听太多了,心里不再有任何波澜了吧……
恒古倒是生了气,两三步上前把振儿捞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小冬瓜你说什么!这孩子不是原夫人生的吗?你要是觉得她不好,有本事你生一个看看?」
原管家只觉得眼前一花,孩子便落入了这来势汹汹的少年手中。管家吃了一惊,大喊道:「抢孩子!抢孩子了!这里有人贩子!」
周围人的审视的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恒
古有些慌张,却仍抱紧孩子喊话回去:「这孩子是原夫人生的又不是你生的。她没同意你抱,你就把孩子抱来了。那我也不需要你同意,原夫人同意就行!」
原秋盈见恒古护犊子的模样脸色缓了过来,她遮住嘴浅笑,迈着小碎步过去接过恒古手中的孩子:「原叔,是我让他来的。」
原管家精明的目光在原夫人与恒古身上扫了个来回:「原来小姐出门不止为了给大师上供啊……」
此刻灵华已走到恒古身边,扭捏地挎上他的胳膊:「相公,怎么吵起来了?」
恒古听到灵华如此称呼他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指指原管家结结巴巴答道:「我,我看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来说两句。」
原秋盈随即解释道:「这两位是我从云城请到的贵宾,原叔为他们准备间客房,好生照顾。」
原管家只得没好气地应了声「是」,安排木船将二人一起接到了原家。
南乡,原家。
不同于其他水上的建筑,原家的府邸填了地基,用沙石将建筑物底下填得稳固结实,造成了一座四面环水的两层低楼。
原夫人将灵华与恒古安置在客房中,这房间离原夫人所住之处只有一条走廊之相隔,好似在船上那般,出门便能相见。
灵华在房中与恒古收拾着包袱,收拾妥当后她又看向自己的手:「我总有种不妙之感,却不知为何而来。」
恒古凑到她眼前:「可是预感到什么了?」
灵华闭上眼细细感知一番,不出一个呼吸便睁开眼:「什么也看不到,可我却感知到一股微弱的妖气。」
恒古弯下身子皱着鼻左右嗅了嗅:「确实有股妖气,可具体是什么妖却闻不出。」
「杨锡迟来过这里,按理说他应当消灭所有妖物又布了防才会走,过了这么久,这里怎么会仍残存妖气?」
灵华正要拿出鉴心镜来查看,却听到「噗通」一声。
一个一身泥尘水渍的小女孩扑了进来,面朝地摔了个狠,她手里的纸老虎也摔到了灵华脚边。
灵华正要捡起,却见那女孩也不哭不喊,一骨碌爬起来抢过地上的纸老虎:「这是我的,你不准碰。」
说罢拿着纸老虎,如对待婴儿一般摸摸老虎的头:「小双不怕,姐姐来保护你。」
灵华的视线打量了她一圈,这女孩应有四五岁,看她满身脏污似乎很调皮却没有人管。
目光随着女孩的手看向纸老虎的头,这个纸糊的、涂满黄色颜料的老虎虽然身子扁了,但头却格外大。
女孩把老虎从怀里拿出来,双手捧起放在太阳下照着看:「小双最听话了,姐姐带你飞高高!」
随后拿着纸老虎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而灵华与恒古,接着女孩举高的机会,看清了这纸老虎的特别——
这老虎,有两颗头。
夜很快便到来了,原夫人请了二人到自己房中/共聚晚餐,灵华挎着恒古进了原夫人的房间。
原秋盈的闺房不算大,开门是一个小厅,步入左右分别是用珠帘遮住的卧房和放置着婴儿床的侧间。
灵华上前逗弄了一下振儿,孩子的笑声响亮又温暖,原秋盈与灵华相视而笑,就连昏黄的烛光似乎也更明亮了。
夜深了,原府上下格外安静,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静谧如死水的夜晚默默消化。
一个黑影闪过夜空,偷偷遛到不知何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原秋盈本就睡得不踏实,振儿的腹绞痛不知好得是否彻底,她不敢睡得太沉。
听到声音她唤了声:「振儿?」
窸窸窣窣的声音
停止了,原秋盈坐起身又唤道:「振儿?」
忽而「咚」地一下,某处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原秋盈也顾不得穿鞋,赤脚走去声源处,发现窗户被撞碎,一个黑色的东西顺着窗户跳进水里,很快消失在深沉的暗流中。
冷冷的月光撒进来,照在婴儿床上,一股似有若无的腥咸味儿飘进鼻腔。
原秋盈走过与灵华恒古共食晚餐的桌子,走向了婴儿床。
血腥味扑鼻而来。
原秋盈的心像被狠击的暮鼓,一下一下,快速而扩散。她的手似乎麻了,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叫喊,更忘记了自己应该有何种情绪。
只是难以置信的,用无法控制的手摸到了振儿的头。
还是热的!
她急忙掀开振儿的被褥,可是,被褥之下什么都没有,只有残留在床上的大片血迹,还有,一颗孤零零的婴儿头。
这一刻,她满手鲜血,摸着仍有余温的床褥,崩溃而歇斯底里地叫着——
「振儿!!!」
夜永远也过不去了。
从此原秋盈的世界只有这天晚上。
恒古是最先听到声响的人,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睡在床上的灵华:「灵华……灵华!快醒醒,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灵华睡眼惺忪,侧过身问道:「怎么了?出事了吗?」
恒古嗅了嗅气味,又疑惑地甩了甩头:「我闻到有妖的气息,但现在又很弱。而且适才我听到什么东西被砸破了。」
灵华登时警醒了不少:「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原秋盈的卧房。」
正在这时,原秋盈剖肝泣血的叫喊传来:「振儿!!!」
灵华当即起身:「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进门便是一股血腥味,原秋盈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盘腿坐在打碎的窗户前,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的天。
「振儿……振儿……」
灵华没有出声,听到原秋盈念叨孩子便下意识看了婴儿床。
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湿透床褥的血迹,滴滴点点顺着木头流到地上。
原秋盈低头看着怀里:「振儿……是娘不好,是娘没好好看着你……娘这就随你一起,你等着娘,下辈子还做母子。」
她说着便站起来爬到窗口,静静看着月色下看起来深不见底的河水。
「我不会站起来的,振儿,等娘。」
原秋盈脚下一蹬就要跳河,灵华手心驱动灵力放射出一条光线,牢牢绑在原秋盈腰间。轻轻向后拖拽,原秋盈便被拉到灵华怀里。
「谁?!」原秋盈惊慌地往后看去,见到灵华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凌华,我怎么办……是我害死了振儿!我是罪人!我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转过身的原秋盈满脸泪水,寝衣怀中的位置被血液沾染,如雪地里洒上了大片红墨。
她的怀里正紧紧抱着振儿的头颅,死也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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