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间，江芷棠刚要开口应允，突然间，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小满，你又在这里信口胡诌！”
闻声望去，但见河岸边上的柳树枝上，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轻盈而立，正是柳清水。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让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
乍一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柳小满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头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
只见他嘴巴微张，闷闷不乐地嘟囔道：
“爹，您为啥能够施展法术？不公平！”
话音未落，柳清水身形一晃，向前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小船的船头处。居高临下，眼神淡漠地凝视着船上的两人，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我与夜汐达成了一项交易。
给你破解水元秘境的机会，无非希望你能借此历练，等将来前往阿素那城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快就丢了性命。
可是你呢？不但没有好好珍惜，静下心来思索如何破局，反而在这里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白白浪费大好光阴！”
听闻此言，柳小满胸膛剧烈起伏，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炙烧后的焦黑色光芒。
只见他紧咬嘴唇，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爹，您真的希望我能破局离开吗？
难道您不是想借此秘境，困住义父，困住我？”
柳清水原本平静的眼眸，此刻却深沉得好似不见底的幽潭一般，他朗声道：
“没错，我确实一心想要困住丹离。
倘若就这样任由他大摇大摆、毫无阻碍地返回王城，那么魔族必定会立刻终止内斗，调转矛头，将攻击的方向转向王城以外。
到那时，遭殃的可不仅仅是妖界，就中原也难逃一劫。
至于你，柳小满，我一直以来都对你满怀期望，期盼你能够引领整个修仙界，奋起抵抗，将外族的入侵抵挡在北川之外。”
听到这里，柳小满的心口仿佛紧紧地攥住了一样，一阵剧痛袭来。
他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讥讽笑容，反驳道：
“父亲大人，您若是当真如此器重我，又怎么会不把柳家的家主之位传授给我呢？
反倒是传给了三哥！
说到底，在您内心深处，始终认为我不过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妖怪罢了，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柳家的一员，对吧？”
话音未落，只见柳清水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儿子的脸颊扇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柳小满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道清晰可见的红色掌印。
柳清水冷声道：
“霜降峰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柳家的众多子弟们，死的死，散得散。
如今剩下的，仅仅只有咱们这寥寥十数人而已！
就凭这样的实力，柳家有何资本去号令天下群雄？
又有何底气能让那些一个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世家子弟心甘情愿地听从你的调遣指挥？”
再说，我也不是柳家的家主。
十几年前，我就因为堕入魔道，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怎么可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柳小满用手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抬眼看着父亲，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难道，之前的种种猜疑，竟是自己猜错了吗？
他喃喃低语，
“不可能，在栖霞山上，当着济川学宫的面，你不是说过，凤柳两家的家主将携手抗敌，共同进退吗？”
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
三哥柳如意，就在当场。
柳清水伸手揉了一下柳小满的头发，轻叹一声。
“柳家家主之位，我从来就不想要，甚至觉得是个烫手山芋，听到要传位给我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丢出去。
凤柳楼江，听起来好听，百余年来，柳家，一直在修仙界中排名第二。
可反过来想，就是百年输家，被凤家一直压着抬不起头。
为了摘掉这个老二的帽子，每一任柳家的家主都费尽心血，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却总是落入功败垂成的下场。
柳家家规，家主不许娶世家女。
世人还以为是柳家清高，不屑与其他世家联姻。
可真相呢?
是因为要繁衍子嗣，得娶多个妻子，生下多个儿子，以便从中挑选出资质最好的几个，集中家族全部的资源，倾力培养。
通过这种方法，才能保证家族后继有人，持续保持最强的战力。
可没有哪一个世家女，愿意忍受这样的委屈。”
柳小满难掩惊诧之色，下意识地摇头，像是再也站不住，跌坐到船板上。
而江芷棠更是已经瞪大了双眼。
从不知，柳家竟然是通过这样方式，挑选和培养继承人。
她忍不住掩口惊呼。
负手侧脸，柳清水神色平静，淡淡地续道：
“你若是非要做柳家的家主，我可以让柳如意让给你。
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没等柳小满回应，江芷棠已经气急败坏地大声拒绝，
“小满，不可以。
我不许你娶其他女人，更不允许，你跟其他女人生孩子。”
骤问这些信息，柳小满心乱如麻，看着江芷棠生气而泛红得脸庞，他哑着声音道：
“别担心，棠梨。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而且，我根本不想生孩子。”
手放松了，又紧紧地攥住，江芷棠墨瞳微红，抿着嘴瞪着柳清水，三分怒意，七分委屈地问道：
“小满说，在你的梦境中，
未来，中原会被妖族入侵，沦为一片尸山血海。
最先沦陷的就是九阴岛，可是真的？”
“是。”
心口一窒，江芷棠睫毛颤了颤，身形一晃，几乎要晕倒。
还好柳小满眼疾手快，快速地扶着她坐下。
“你是不是把这个梦境，告诉了我娘？”江芷棠红着眼问道。
“是。”
轻轻一震，江芷棠咽了咽喉咙，眼里雾气控制不住地往上冒，
“在金陵，小满与我不是偶遇，是你安排他来见我的吗？”
“不是。”柳清水摇头，低声道：
“小满，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把你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棠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