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了德妃的痛处上。
偏偏念安这个坏心眼儿的,还非要再问上一句,“娘娘,您觉得呢?”
她无言以对,根本说不出来反驳的话,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可是在触及念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顿时就把那些话憋了回去。
最后只能讪笑着点头,“是,你说的极有道理。”
“今夜实在匆忙,”念安过足了瘾,却不介意再给德妃添点堵,“不能久留。”
“待来日四阿哥大好,妾身再来宫里向娘娘禀报这个好消息。”
“到时候,”末了,又开玩笑般说道:“娘娘可千万别不欢迎我啊。”
“怎么会呢?”
德妃下意识就扬起笑脸开口否认:“你能来陪我这个孤寡老人说说话,我心里啊,别提有宽慰了。”
正常人都会顺着辩驳,夸上一句什么“您还年轻着呢”之类的话。
偏偏念安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您说得有道理。”
“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是很容易感到孤寂。”
“要是儿孙绕膝,还能稍微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说着,念安就露出几分同情来,“偏偏您远在宫中,就只能自怜自艾了。”
指甲紧紧扣住了门缝儿,德妃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她就知道!
自己好心好意出来和富察氏说话,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太医才说过你身体虚弱,不宜操劳,应当静养才是。”
德妃突然灵光乍现,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一脸别有深意地问道:“你是怎么撑着连夜入宫的呢?”
“我观你面色红润,看上去也不像是动了胎气的样子啊?”
对于此番质疑,念安却丝毫不曾惊慌,而是有条不紊地说道:“娘娘同为女子,自然也该体谅一下女子的不易。”
“我只是用些脂粉,遮住了过于苍白的脸色而已,”念安说着就苦笑一声,“您若是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德妃虽然觉得富察氏的确很难缠,但是谅她也不敢胆大包天到欺瞒自己。
于是立马慈爱地表示:“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骨撑不住。”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府去歇着吧。”
“是,妾身告退。”
念安这一次终于顺了德妃的意,听话顺从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德妃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嘴里念叨着:“她、她真就这样走了?”
叶嬷嬷点头表示肯定:“真走了。”
而后顿了一下,提议道:“娘娘若是不信,不妨派人去看上一眼?”
德妃思忖片刻,沉声说:“好,你亲自去,把人送到宫门口亲眼看着富察氏上了马车再回来。”
免得对方又和上次似的,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宜妃的翊坤宫。
给自己招来那么大一个麻烦!
回到府里,夜色愈发浓郁,可念安并没有歇下,而是抓紧时间去了一趟奉安院。
院子里被打的那几个嬷嬷,早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般不能动了。
幸好小全子说动了钮钴禄格格,把人早早给抬了下去。
要不然被念安看见这血肉模糊的一幕,怕是当场就要干呕起来。
只不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曾散去。
一踏进来,就让人不禁脸色发白。
念安很想用帕子捂住口鼻,可是做戏总得做到位吧。
前面那么多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了。
“好妹妹,”忍着不耐,念安拉过钮钴禄氏的手,忧切地宽慰道:“太医如今去为四阿哥诊治了,他的医术顶顶高明。”
“所以,你就放宽心,四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茹贞感受到手背上那一抹湿热后,差点没跳起脚来直接甩开!
她和富察氏什么时候这般亲近了?
对方究竟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一上来就亲亲热热的,跟自家好姐妹似的。
也不嫌恶心得慌。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从善如流地表示:“叫姐姐费心了。”
接着反手就抓住了念安的手,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自怜自艾道:“若是没有姐姐,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四阿哥的安危,只能倚仗姐姐您了。”
刚一说完,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哗哗地掉。
“快别哭了。”
念安使劲儿抽出自己的手,接过春秋适时奉上来的帕子,递到钮钴禄氏面前,“拿着擦一擦。”
“女人哭多了,眼泪可就不值钱了。”
茹贞面色一僵,擦泪的动作顿时也停住了。
念安却不管,仍旧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生产时受了大罪,可不能再过于悲痛,而伤及自身了。”
又苦口婆心地劝说:“况且,就算是不能生了,也不该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什么?!”
茹贞这下子彻底陷入了惊慌之中,她满是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能生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钮钴禄格格,”念安用力挣脱对方抓住自己不放的手,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口吻也异常严肃道:
“我是看在你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一句的。”
“但是这不是你可以随意在我面前放肆的理由!”
念安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小声嘀咕着骂了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心里则是充满了无语。
要不是对方非得让自己去顶缸,她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万一钮钴禄氏突然一个脑子不清醒,利用起体弱的四阿哥来,那还真就不好办了。
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让她不得不把全部心血都放在四阿哥身上。
省得有事没事老是作妖。
茹贞都快被富察氏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给气吐血了。
她一脸的失魂落魄,嘴里不住念叨着:“我不相信,这一定是拿来欺骗我的手段!我才不会上当!”
看样子,像是陷入了魔怔。
念安有几分于心不忍。
同为女人,她也不想以此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