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大军媳妇便拿起画笔,给纸人画了起来。
当画到眼睛的时候,她突然停了停,问道:“这,眼睛,能画吗?”
“咋了,为啥不能画?”她神情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军媳妇放下画笔,郑重其事地说道:“俗话说,画龙不可点睛,虽说我们不是在画龙,但是这纸扎的用途挺邪乎的,一点不比画龙草率,我是担心,点睛之后会不会有不可控的情况出现。”
我当时啥事呢,原来是担心这个。
我拍了拍胸脯,打着保票说道:“哎呀,放心,有我在呢,你想怎么点,就怎么点,放心,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差池。”
她见我说得如此肯定,眉眼间也松缓了些,随即便重新抬起了画笔。
尽管如此,她那的手依然微微颤抖,或许那些刻骨铭心的传闻,不管旁人怎么说,依然是无法瞬间遗忘吧。
紧张归紧张,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点睛的速度,很快,那纸扎上便被画上了栩栩如生的眼睛,那眼睛在灯光的映射下,透露着许许的光,让人看了,有些心惊。
“好啦。”
做完这一切,大军媳妇便转身笑着冲我说道,她的笔依然笔直地握在手里,高高地举在胸前。
想来她是很喜欢做这些事情的,此时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完成佳作,满心欢喜的小姑娘。
“谢谢你。”我冲她走过去,真诚地说道。
我把那纸扎,摆到了王叔的床上,它的身体躺地壁纸,身上的服饰也是被精心修饰过,仿佛随时能活过来一般,平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活灵活现的替身。
看着那纸扎,我不觉间有些慌了神。
思忖片刻,转身冲大军媳妇说道:“姑娘,我觉得你开个纸扎店,应该生意很好。”
“哎呀,是吗。”她双手往中间聚拢,脚尖轻轻踮起,脸上有几丝红晕,尽是少女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红晕越发地明显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姑娘,现在的人都是习惯性叫美女美女的,听着十分刻意,姑娘这个称呼还挺有趣的。”她头微微抬起,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
“哦,对了,谢谢你,我比你大这么多,而且已经结婚生子了,你还叫我姑娘,我很喜欢。”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随后,便是将那纸扎放置符文,让它能够以假乱真。
为了让来的阴差能够不白跑一趟,我还在院子里点了一把香,想着万一整砸了,他们也能看在香火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我们在地府也尽是熟人,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我看了下地上,此时,面粉也都撒地差不多了,只有一个半米宽的走道没有撒上,大概是用来让我们暂时用来走路的。
做戏就要做全套,我看着房间里的边边角角,皆已被撒上了面粉,甚是欣慰。
有这份细致,我想,王家的命运,应该自今日起,就要渐渐好起来了。
那祭魂刀已被妥善处理,王叔这个可怜的短命鬼也已经离去,小凡又是个天命不凡的孩子,我想,过不了多少年,王家应该就会在这个山沟沟里,家喻户晓了。
一切准备完毕,我决定去王叔那边看看。
我顺着那特意留出来的小路往前走,王叔就在走道尽头待着。
也不知是哪位大神撒的面粉,竟然给王叔也留了条路出来,难道就不记得王叔已经是个亡魂了嘛,走路根本就没有脚印的。
我忍不住内心暗爽。
走到路的尽头,王叔似乎也发现了我。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觉得浑身有些发毛。
他的目光过于纯粹,我跟他对视的时候,还是有些胆怯的。
不等我开口,王叔便跟我说道:“小旭,我想好了。”
倒是挺出乎意外的,一个父亲,在最后的时候,应该是有一堆话要对自己的孩子说的,不管是人生道理,还是身后遗愿,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没有成年。
“真的想好了?”我问道。
“嗯。”王叔的回答十分坚定,不容我有一丝质疑。
“好,”我没有多问,便接着说道,“既如此,那就写下来吧,用你的笔迹,小凡应该是认识你的笔迹的吧。”
他点了点头。
王叔是个读过不少书的人,虽说这学业后来没有在工作中用上,但是,他却是练了一手好字。
不光是他,就连王老爷子也是一手好字,以前过年贴春联,他家的春联是全村写的最好看的,一手毛笔字,龙飞凤舞,好不气派。
那时候,爷爷还经常跟我说,他们爷俩的字好,自己不管怎么写,都赶不上人家。
等我从思绪中转圜回来,王叔已经动笔写了。
说是笔,实际上他就是用的自己的手。
他就挑了自己脚边的位置,没有把字写在房子正中间。
他写的字还是繁体字,一笔一划,都是刚劲有力,英俊潇洒。
不一会,一幅铿锵有力的字就跃然纸上。
我仔细看去,他写的竟是一句古语。
“君子藏器于身,伺机而动。”
“写完了?”王叔站了起来,我惊觉这是完事了。
他点了点头,道:“多说无益,话多了不一定能记住,就这一句,字少,但是用处确实极大的。”
“好,好啊。”屋子里传来一阵附和的声音。
不用看,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我爷爷。
这老头,声音很有特色,就是隔着很远,我也能听出来这是他的声音。
“藏身于器,伺机而动。这句话说得好。”
“小凡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其他的道理不用讲,他自会获得不小的成就,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句话,正是提醒他要遮蔽自己的锋芒,不要将自己的本事随便炫耀,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亮出来,反而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爷爷哈哈笑着,不停地夸着王叔,说自己看大的孩子就是有出息,出口成章。
王叔憨憨地笑着,只是道了句:“希望,他能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