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枝有些战战兢兢的来到主院,就看到宋勉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碟子小菜,一壶酒,两个酒杯。
李幼枝上前行礼。
宋勉道:“坐下,陪本王喝一杯。”
相处了将近二十年,李幼枝太知道宋勉的脾气了,所以也不废话,先给他倒了一杯,才坐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她观察着敬王的脸色,而后半开玩笑地问:“是谁惹了王爷不高兴了?”
宋勉看她一眼,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你倒是敢问。”
李幼枝娇笑:“反正不是妾身惹的,妾身自然是敢的。”
人到中年的李侧妃虽然不再娇俏可爱,但也还有那种国泰民安的美,很有福相,奈何事实跟面相相差太大。
宋勉也不跟她兜圈子:“这些年不管你是如何帮着你娘家在京城搅风弄雨,本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可知道为何?”
李幼枝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妾身也是仗着这一点,才在王府立足的。”
“知道就好。”宋勉喝了酒,李幼枝立刻给他满上。
“既然你知道,那就该知道,本王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平阳郡主。
没道理本王的亲闺女都没享受到的福利,倒让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货色给享了去。本王的福分,不是谁都能享的,福薄的会惹来大祸。
这次本王可以看在你的面子把她当个上门讨食的,但如果她还敢在外面仗着本王的势胡言乱语,你猜本王会怎么样?”
宋勉将手里的杯子高高举起,一松手,那杯子四分五裂。
这是宋勉第一次跟李幼枝说这么重的话。
李侧妃面色瞬间就白了。
她心里是又气又恨。
气他言语之间把她娘家亲人当成上门讨食的乞丐,又恨平阳郡主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宋勉还要这般维护。
她很想嘲讽一句,平阳郡主在世的时候也没见到他尽到父亲的责任,死后在那装什么父女情?平阳郡主死了,王妃死了,他深给谁看?
给黄家吗?
可惜黄家根本不在京城。
黄成林先一步黄英而去,黄英死后,黄家在京城彻底没了靠山。
至于敬王,黄家从没把他当靠山。
黄家大哥黄允现在在地方任知府,正四品,官途还算顺利,这其中肯定是有敬王的手笔,只可惜,人家黄家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黄英死后,年节里黄家也没送礼物过来过。
敬王倒是每年都往黄家送,可惜上赶着的人黄家不屑,她父亲大哥登门,宋勉从来不见。
想当年,他也是好话不要钱的哄着父兄把自己带走的,如今又看不上了。
讽刺,天大的讽刺啊。
宋勉看着她:“幼枝,我知道你想当这个王妃,除了这个,你要什么,只要本王能给的都会给你的。”
李幼枝知道这次敬王不计较侄女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了。
她起身跪下:“妾身不敢妄想,多谢王爷饶恕。”
第二日,许久不曾来开封府的敬王,难得来了开封府。
开封府上下全都战战兢兢,秦砚除外。
一直空着的书房里,秦砚跟判官崔胜站立左右。
秦砚站在那,看着宋勉盯着崔胜,似是失了神般。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爷第一次见崔胜的时候,也是这样。
秦砚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知道王爷这是通过崔胜在看别人。
崔胜低着头不敢动。
八个月前,他在青浦县任县令期满结束后就收到吏部信函,让他回京等待分配。
他在青浦县政绩还算不错,这次任期结束,他觉得自己往上升一升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就是希望这次外派的地方不要太过落后就心满意足了。
结果不曾想,他没有外派,还成了开封府的从五品的的判官。
比之前,跳了三级。
只把崔胜吓得不轻。
他们家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十几年前也曾风光过。
但自从父兄皆亡故后,他们这一支又迅速没落了下去。
母亲带着他回到老家,他连考两次才中二甲,授了青浦县令一职。
在任期间勤勤恳恳,不算有多大功绩,但也是风调雨顺,吏部考核是个优。
接到吏部公函后他去也给了银子小声问过,对方就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就是那得利的渔翁,不要想太多,好好干活就行。
所以这几个月以来,崔胜不说殚精竭虑,那也是勤勤恳恳,生怕丢了这么好的差事。
再加上顶头上司秦砚也是个工作狂,所以哪怕两人头上还有个咸鱼敬王,也运转如常。
这是崔胜第二次见这位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这会儿感觉到敬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崔胜是两股战战。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也听说了敬王有点特殊的癖好,所以把头垂地低低的。
更是暗自决定,回去后就蓄须,哪怕自己家娘子嫌弃他,他也得蓄上,这样看起来会糙一点。
在蓄须跟晚节不保之间,他选择蓄须。
宋勉也察觉出了崔胜的紧张,收回视线看着秦砚问:“卷宗呢,拿来我看看。”
秦砚有一瞬间的迟疑。
“怎么?还怕本王毁了证据?”
没想到秦砚居然很胆大地直接问:“如果最后徐敏供出背后指使的真的是荣昌县主,王爷您当如何?”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敬王道。
秦砚没有再说什么了,将手里的卷宗递给他。
“行了,我看看,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崔胜忙不迭就跑了,生怕慢了一步王爷就会提过分的要求。
秦砚倒是又看了敬王一眼,这才躬身告退。
刚出来,就被崔胜给叫住了。
“大人……”
秦砚看向他。
崔胜示意边走边聊。
走了几步后崔胜道:“大人,您跟着王爷也有三年了,属下想问问,王爷爱好……是女吧。”
秦砚:“……”
他想起宋勉看他时候的眼神,像是在缅怀什么。
就道:“崔判官莫要多想,王爷不是那种人。”
得到上司的担保,崔胜心里安稳多了。
秦砚又道:“贺推官初来乍到,有些事你该提点就提点,省得出了纰漏。”
“是,下官一定会严格把关。”
秦砚颔首,往自己的廨房去了。
崔胜的办公室是跟贺辞年共用的。
回去的时候见贺辞年不在,想到秦砚说的话,就拿起上午贺辞年给他的关于西市诸位商户联名上告徐敏的状纸来。
哎,这徐敏,看来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