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元日,冷千秋挑着一对水桶,一大早上了一趟凌冰洞天坑。
回来后,冷千秋又和爷爷一起上坟祭奠了父母,回家就收拾东西,驾起马车离开了双河村。
在雷家寨住了两日,待古惊雷安排完事宜,本来要留古清奇在家的。
听冷千秋说土匪已经被歼灭后,古惊雷就带着儿女一起上路了。
兴隆岭海拔高度3071米,是汉中境内最高的山峰,也是整个秦岭南麓,最高的山峰。
兴隆岭位置在洋县华阳林区北部,与秦岭主峰太白遥遥相对,宛如姐妹雪峰,直插碧空。
晴日,在华阳远眺,一线黛苍,山岭直耸云雾。
这便是兴隆岭了。
若欲攀登梁顶,还有四十里盘山小道。
山岭逐渐高峻,植被逐渐茂密,一股股深含野艾蒿味的潮湿,辛辣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在提醒人们,你已进入了秦岭深处,大山真正的魅力也由此展现。
一株古老的银杏矗立在山坡,树径足有丈余,树冠直拂云霄。
山风掠过,整株巨树发出的呼啸,如海涛般惊心。
金黄色的落叶,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那景象美的令人窒息。
一道白练似的溪水,似乎是被从山腹中挤压出来的,从半山腰喷涌而出,轰然跌落。
下面滩水墨绿墨绿的,此潭深渊中,即便说藏有蛟龙都让人深信不疑。
极目之间,银灰的天幕下,群山为一片氤氲的雾气笼罩,悄无声息,让人怀疑前面蛮荒得是否还有人烟。
沿着通往林区的崎岖小路,眼看已经到了华阳盆地的边沿,一线山峦已经横在了前面。
你以为到头了吗?呵呵,千秋他们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因为呈现于眼前的竟又是一块偌大的盆地,却又与华阳盆地迥然不同。
华阳开阔,除了古老的街市,四周还有大片田野,水渠阡陌,农户密集,与汉江原野风貌区别不大。
但眼前这块盆地不同,四周有高山环围,其间却有小的山峦起伏,一律长满密密的松树,青绿苍翠。
山峦间尽是层层弯弯的水田,灌满春水,恍若明镜。
有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则必有农户,大都坐北朝南居于向阳山坡之间。
屋后有修长的毛竹,婀娜摇曳,门前有自家果树,一派祥和温馨。
再有池塘一面,游鸭数群;再有水牛蹒跚,牧童短笛……而这一切都笼罩于暮冬的氤氲雾气之中,似现非现。
“好美啊!”冷千秋发出感慨,如此世外桃源,真的让人心旷神怡。
“呵呵,上面还有更美的呢。”古惊雷高兴地炫耀着说。
随着不知是谁开辟出来的简易道路,攀登甚为艰辛,收获却颇丰富,沿途等于观赏动植物园。
兴隆岭动植物垂直分布,谷底为亚热带混交林,遍生浓郁茂密的桦、栎、榆、漆等高大乔木。
画眉、斑鸠、水雀、竹鸡婉啼其间,随处可见。
恰似墨线划分般齐整,千把公尺之上,则是青、板栗、油松、核桃之类的树木。
有五颜六色的雉鸡在草坪追逐觅食,拖着长尾巴的松鼠跳跃枝头。
再往上时便只见云杉、冷杉和雪松了,枝干笔挺,顶着团团黛苍的枝叶,宛如出征将士般肃杀,令人起敬。
靠近峰顶时,已经没了车道,大家只得下车,随着羊肠小道步行。
待到爬得满头大汗,接近山顶时,眼前又是豁然一亮。
各类高大树木皆不见了,平缓的梁顶布满高寒草甸,风化沙石掺杂其间。
还生长着大片野葱,整齐茂密,宛若人工栽培,蔚为奇观。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站在兴隆岭梁顶,四下重重叠叠的山峦尽在眼底,像大海波涛般铺向天边,原始般沉寂。
远远近近似有山风山泉呜咽,恍然之间,仿佛捕捉到天籁地籁的声息。
极目远眺,秦岭主峰太白山四十里跑马梁依稀可见。
最叫绝的则为雾姿岚态,云海奇景。
只见天空蔚蓝,明净欲透,日光朗耀灿烂夺目,无一丝杂染,连空气都新鲜无比,沁人肺腑。
眼底的山峦涧谷浴满金辉,一览无余。
倏地,一处涧谷飘出氤氲水气,转瞬之间,千山万岭都浮动起山岚,滚动起团团灰白的云雾,宛如移动的羊群。
随着乍起的山风,迅速扯开,忽似奔马,忽如游龙,瞬息万变,千姿万态,直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末了,云团连结成片,像煮沸的牛奶般迅速滚动漫溢,填平许多涧谷, 吞没无数山峦。
它们停止于兴隆岭半腰不动,构成茫茫一派云海,露出些尖尖的山峰,像大海上的礁石。
此刻,兴隆梁顶,依然天空蔚蓝,日光朗耀,万道金辉洒于云海,一片光亮恍若明镜。
众人全都沉浸其中,看得那叫入了神,因为这不是仙境,那还是什么?
“好美好美哦,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古清漪突发奇想赞叹着。
“是古师兄吗?我是明月,师父已让我等候多时。”众人被一声呼唤回了神,回头一看,一个灰衣小道正在行礼。
古惊雷呵呵一笑:“哟,小师弟又长高了,那咱们就入观去拜见师叔吧。”
“师兄先请,各位请!”
回到马车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从另一侧的小路,穿过乌泱泱的松林。
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道馆,却矗立在奇特而又云雾缭绕的山崖上。
背靠悬崖峭壁,观前则是天然石头广场,平坦的怀疑是谁特意削平的。
道馆共有三进,进去是大庭院,几棵苍劲有力的柏树直插云天,地上全是石头,也不知它的根部扎根于何处。
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青铜宝鼎,正对着那大殿门口,香烟缭绕。
大殿内有三个雕像,成人的五倍有余,三清是道教对其所崇奉的三位最高天神的合称。
这三位最高天神指:玉清境清微天元始天尊、上清境禹馀天灵宝天尊,太清境大赤天道德天尊。
其中所谓玉清境、上清境、太清境是所居仙境的区别。
清微天、禹馀天、大赤天是所统天界的划分。
而天尊的意思则是说,极道之尊,至尊至极,故名天尊。
过了大殿,又是一片小广场,中间有一尊三人合抱粗的高塔,四个角又分别各有一尊两人合抱粗的小塔。
一排房屋窗机明净,书架,蒲团,一看就是修身养性之处。
再后面是一片菜园子,周围是一圈是住宿的房舍,有柴房,厨房,杂物间,洗漱间,茅厕……
这里是生活区了,于是大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住房门口的走廊里。
刘爷爷也放下挑的水桶,掀开黑布检查了一下,又给盖上。
“师弟,这里有我带来的米面粮油,腊肉鱼干,还有不少的新鲜菜,你收进厨房里去吧。”
古惊雷指着背上来,那满地的物资,关照着明月。
这菜园子有一处侧门,明月引大伙出了门,只见外面,有一块挑出六七米的悬崖巨石。
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在焚香静坐品茗,身边还有一个灰衣小道侍立一边。
巨石外面是千岛湖一般的山头,隐藏在白色的云雾之中,飘渺如仙。
不远处一道白练轰然作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轰击着白雾,一瞬间,那里是云展云舒。
古惊雷上前开始整理衣摆,抚去身上一路的灰尘,又扶正了发冠,才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
“师侄惊雷叩见师叔!”
后面的人全部跟着整理衣冠,弯腰作揖。
“晚辈清奇拜见师叔祖。”
“晚辈清漪拜见师叔祖。”
额!冷千秋欲言又闭了嘴,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弯腰诚意即可。
老人家慢慢睁开眼睛,笑呵呵道:“呵呵呵,都免礼都免礼,来来来,都过来坐吧,清风,给各位上茶。”
五人上前,在那块天然石头的茶几前,一一围坐,清风麻利的上了茶水。
众人一路攀爬,确实口渴,于是礼貌地抿了一口,嘶!入口清香,清甜,清凉,无与伦比的舒爽感直达肺腑。
仅仅一口,就扫去了一路的疲乏,汗毛孔都大张,如果克制不住,真想跳起来大喊一声:“好茶”!
古惊雷给大家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师叔,大家都叫他玉隆真人。”
玉隆真人点点头,目光绕着大家扫了一圈。
看到冷千秋时,眼皮一跳,随即掐指一算,再看着清漪,又若有所思。
不过他依旧古井不波,最后看向古惊雷说:“这一路不好走吧,这次来要住几天啊?看样子,你这次来是有事求我吧?呵呵,说说吧,是她,还是他?”
随着他的手指点过去,自然是古清漪和冷千秋两人。
古惊雷作揖介绍道:“小儿古清奇,小女古清漪您已知晓,此小哥叫冷千秋,乃我的非亲侄儿。此位是他的管家刘义夫,他家已遭到灭顶之灾,他是仅剩的血脉了。”
“你这是想让我全部收下喽?”
古惊雷呵呵呵地傻笑着,再次起身,躬身行礼道:“不愧是师叔,您一眼就看穿了小侄的心思,我正是想求师叔,您就全部收下他们吧。”
“呵呵呵”,玉隆真人抚摸着飘飞的洁白胡须,再次扫了一眼清漪和千秋。
“你确定?”
“确定了。”
“好吧,只要你不后悔,他俩都是天资聪颖的奇才,不过…有点可惜……一生坎坷啊,本尊就实话实说吧,如果两人都习武,将来必会刀剑相向。既然你决定了,那清漪就留下学医吧,那叫千秋对吧,你就继续修武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只能留三年,三年后不管成与不成,你们都必须离开。拜师就免了,我只能指点你,因为本观还不想和红尘有太多的牵扯。因为你千秋,以后就是个麻烦不断的惹祸精,不过只要你心性坚定,结果还是好的。”
众人听得心惊,冷千秋都觉得背心冒汗,他一眼已看穿自己百年。
但是不能拜师,让他微微失望,入不了门,也就是说学不了本门精华。
清漪倒是没什么失落的,能学医救治万民,这也是功德无量!
刘义夫暗暗着急,小秋的后半生,怎么听上去有点不妙啊!
明月做好饭一喊,大伙来到厨房隔壁,这里已经摆上了饭菜。
刘爷爷那心里着急啊,于是把两个水桶拎进去,再抱着那块虎皮,来到了玉隆真人面前说:“真人,这是千秋孝敬您的拜师礼,银梭二十条,虎皮一块。小秋他已经苦难深重,还望真人收徒点拨他,我刘义夫求您了。”
说完,他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冲玉隆真人磕起头来。
大家本就对两个水桶好奇,可是人家不说,不给你看,也不好意思乱来。
此时一听银梭,除了清风,明月,清奇和清漪无动于衷外。
古惊雷和玉隆真人,都已经变了脸色,而且是二十条,真是让他们心惊。
那真人袖子一甩,刘爷爷觉得一股无形的大力,将他托举起来,只得顺势站立,但还是弯腰作揖着。
玉隆真人道:“果然如此,我就看你小小年纪已达四境,估计你得到了什么奇遇或是天材地宝。没想到竟然是百年难求的银梭,二十条,你有心了,他爷爷,师徒只是一个名分,就冲你这番话,我定用心栽培。”
刘爷爷大喜:“多谢真人,多谢真人。” 激动的抹起眼泪。
千秋也是感动万分,自己有这样一心为自己的爷爷,还真是幸福呢。
玉隆真人对清风明月说:“把银梭放养在菜园浅水的水池里吧,宝贝可不能牛嚼牡丹,那要慢慢享用才是。”
从此,清漪跟着清风开始学医,千秋跟着明月从头开始,学习武道基础。
玉隆真人则悄悄关注,并且关照清风明月,如何对症下药去调教他们。
过年那天,刘爷爷跟着古惊雷父子下山一趟,买回来不少好菜。
玉隆真人难得露面,对冷千秋说:“你的根骨非常不错,简直是习武的天才,先给我展示一下你的绝活吧。”
冷千秋四周打量一下,这广场边有石壁和大树,于是走到石壁前。
深呼吸,脚步一点,身形快似闪电,眨眼睛已经飘上石壁,转身,飞掠下来出剑,劈砍,收剑。
脸不红心不跳,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动的人不是他。
微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棵大树应声而断。
大树的拦腰处,那切口非常平整,大腿粗的树,已被他一剑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