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又来了?”
张小峰在爷爷的坟前找到了他爹。
“自从上次来了之后,这几天我老是睡不着。”
“爹,你不是是想到什么了?”
张长河摇摇头,在他娘去世之后,爹就说话就不多了。
“我爷爷他是读书人,怎么家里就没有几本书呢?”
“当年那场大水,附近除了孤山,都没入水中,我爹的那些书也被冲走泡烂了。”
“原来是这样,不然老爹也能读书识字考个功名。”
“你爷爷早说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所以我还是踏踏实实种地。”
“要是他老人家还在,就能教我,我说不定已经考上秀才了。”张小峰的脑瓜子确实灵活,记性也好,领悟也快。
“就是没你爷爷,你不也得了个了五品官职吗,你爷爷若是在世,肯定高兴坏了。”当年他爹的东家也就是个五品的知府。如今儿子得了个官衔,张长河心里也是特别骄傲,
不管到什么年纪,想到父亲,便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张小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感觉我爷没死!”
“那这么多年他去了哪里,也不回来见见咱们爷俩。”
张长河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小时候坐在父亲肩头的回忆不住涌上心头。
“爹,你知道我爷懂风水吗?”
“风水?”
“这次我和陈老先生去城南马黑虎家主持迁坟。马员外说当年他娘的穴是我爷爷点的。”
“这不可能啊。”
“但是马员外真真切切说出了爷爷的名讳。还有一件事我没明白。就是我奶奶葬在了哪里?怎么爷爷后来没一起合葬呢?”
“是这样的,当时洪水半月不退,又正当七八月的天气,淹死的家畜还有人都腐烂发臭。很多人染了疫病。我娘也不幸染上了,不久就撒手人寰。”
“那段时间染疫而亡的一律火化,所以你奶奶也是火化了。后来水退了,但是地上挖下两三尺就开始渗水,所以你奶奶的骨灰瓮一直供在家里。”
“后来有一天你爷爷带着骨灰出门,空着手回来的。”
“当时我哭着闹着要娘,你爷爷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
“后来在我和你娘成亲之前,他才告诉我,将我娘葬在一个好地方,让我不用挂念。”
“小峰你这么一说,你爷爷他好像真的懂点风水之术。”
“如果爷爷真的懂,假死托生也就并非没可能。只是假死为了躲避什么呢?”
张小峰渺渺茫茫中似乎感觉到什么,却又看不清,抓不住。
“我爷爷和我师父是不是相识?”
张长河点点头,无奈的说道:一个道士一个鳏夫,应该有聊得来的地方。农闲时你爷爷会去找你师父。”
“这就更加说明我爷爷是懂风水的。只是不知为何我师父没跟我提起过。”
“或许时机还不成熟吧。”
“爹,咱们先回去吧。”
“走,先去你陈二叔家,他家今日杀猪,我去买些肉。”
“早就卖完了!”张小峰没好气的说道。
“完了,你娘要埋怨我了。”
“我买了,让志和帮我送回去了。”
张长河离开喜笑颜开,“还是我儿机灵。”
到家之后,小胖子已经把肉送了了过来。
田齐云领着林蓝在收拾,这么多得好好处理一下,有的得腌了。有的得晾起来风干。
见他俩回来,责怪道:“你们爷俩跑哪里去了,还不去把锅灶收拾收拾,不然灶王爷可要告状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四,入夜之后要把锅灶打扫干净,摆上贡品,点上香烛,将旧的灶王爷画像烧掉。这贡品也有讲究,要供上糖元宝这类,让灶王爷的嘴黏糊上,不能告状。除夕那日再将新的画像贴上。
年年此夕总相同。烟凝秋影碧,雪映桃符红。
除夕这一日格外忙碌,要贴对联,祭祖先,迎灶神,准备年夜饭。
涂山也化作人形,假托是史道长派来守上清观,被张小峰请来一起守岁。
田齐云特地给儿子做了两身浅色的道袍,张小峰长高了一头,稚气褪去不少。穿起来倒也有几分翩翩出尘的味道。
林蓝从头到脚都换上了新的,这料子也就是当年被骗去拜堂时穿过,她打趣道:“娘,你该让小峰穿上他那绣着白鹇补子的官服,带上乌纱帽儿,那才叫一个气派。”
“在家里气派给老娘看么?到时候去出去再显摆就是了。”
这家里从未有这么热闹过,今年的菜色比往年也好上太多。八凉八热整了十六个菜。阖家团聚一桌,张长河给儿子也倒了一杯酒。
“小峰,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在我和你娘心里,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自己拿主意。”
“你是道门中人,善恶是非分的清楚,我也不多说。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张长河之所以有此一言,是他知道儿子在家这么多日,定是日后没有多少时间回来瞧自己。
“喝了这杯!”
张小峰鼻头发酸,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爹,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老娘的。”
“得了,你看你今年回来了几趟。要是你回来就是养伤。那娘还是希望你别回来了。”
老娘这话说的张小峰无从反驳。
“娘,过完年我去见过师父之后,我还是住观里,不出远门。”
“老娘可不信你!得了,赶紧吃吧,不吃菜都凉了。”
外面已经开始轰隆隆的鞭炮声,这热闹将持续一整夜,直到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