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满墙的符纸呼啦啦作响。
符纸上的篆书各不相同,有鬼神莫测之力。我只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我赶紧闭上眼睛,却不管用,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冲击着我的神经。
随着阳叔子喃喃念动古咒,符纸一张接一张地燃烧起来,如同多骨诺米牌的连环效应一般,我的耳中响起了咚咚咚的巨响。
如黄铜大钟,如山谷回响。
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下两下我还能挺住,但是久了我开始愈发觉得吃力。此时此刻,我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手臂上渗出的汗珠带着血滴,令人触目惊心。
再看窦燕山和刘湘香的情况,他们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刘湘香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身宫装,恢复了本来面貌。她的手藏在袖子中,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窦燕山狠狠咬着牙,面目狰狞之色,持桃木宝剑冲了上去。
阳叔子冷笑一声,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甩出一张符纸。符纸呼啦一声燃烧起来,在空中悬浮,上下飘荡。
窦燕山一剑刺在符纸之上,就像一块铁被磁铁吸附住,桃木剑缠在符纸上动弹不得。
“跟我斗,你还嫩点!”阳叔子没把窦燕山瞧在眼中,起身挥手,捏手在桃木剑上轻轻一弹,只听木质的宝剑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桃木剑立刻脱手而出,窦燕山哇地一声大叫,手臂上的道袍袖子竟然燃烧了起来。
窦燕山也是个狠角色,当下临危不惧,抓起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倒在手臂上,想要熄灭火势。
但是茶水倒在手上,非但没有熄灭,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火势更深。窦燕山终于变了脸色。怪叫到:“九幽鬼火?!阳叔子你这个老不死果然走入邪魔歪道,竟然修炼鬼物的法决!”
阳叔子冷笑着不说话,挥手又打出几张火符,纸符全朝着窦燕山飞去,贴在他的身上。
窦燕山连忙动手去撕,可等他的手刚触及火符,那些纸符就呼啦一声燃烧起来。窦燕山简直成了一个火人,惨不忍睹。
“就凭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和贫道斗法?!你还太嫩了一点!”阳叔子得意的捏须长笑,看着地上打滚的窦燕山,一副俯瞰的姿态。
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因为,窦燕山没死,甚至还能站起来。
满身是火的窦燕山,猛地一把撕掉身上的道袍,展现出全身上下肌肉成块的霸道身材。
窦燕山的身上画着无数稀奇古怪的鬼画符,那些符文闪动着灼灼的光辉。胸前一张婴儿般的鬼脸,此时苏醒了过来,张口吞食着火焰。
只不过扎眼功夫,九幽鬼火就被鬼子尽数吞入腹中。
鬼子伸出黑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角,用奶里奶气却又邪气非常的声音怪叫到:“嘿嘿!好吃,好吃!”
阳叔子脸色大变,盯着窦燕山胸前的鬼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用怨恨地口气对我说道:“你这是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窦燕山身上的衣物被鬼火烧毁,此时就赤果着站在房中,脸上没有半分扭捏羞涩之情,冷笑着说:“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最后一字的音节还未落下,窦燕山先下手为强,拿出道门至宝金铃铛,咬破手指,放血在铃铛上抹了一把,然后猛烈的摇动起来。
屋内顿时铃声大作,与墙上那些符纸对抗着,一时之间似乎难分伯仲。
他们师徒两人都是玄门高手,刘湘香更是千年鬼后,自然有实力应付面前的情况。但我就惨了,那些声音回荡在我的耳中,就像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急着捂起耳朵,却不管用。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犹如最可怕的梦魇一般,我看见墙上的那些符纸飘散出黑气,黑气或作厉鬼,满屋子乱飞。
屋内其他三人就在我的眼前,但我却猛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把。我心惊肉跳地回头望去,只见一团黑气化作的鬼脸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我脖子啃下去。
生死关头,刘湘香伸手拉了我一把,然后取下头上的金钗,刺向那只厉鬼。厉鬼被刘湘香击中,顿时化作虚无。
而我的背后,则留下一双血手印,正是刚才那只鬼留下的。
血手印留下的位置,我突然觉得很痒。正想动手去挠,刘湘香阻止我说:“别去碰鬼手,沾到皮肤,你全身都会溃烂!”
我小心翼翼的脱下上衣,用火烧了才放心了事。
只听阳叔子闷哼了一声,须发皆张,挥手一扫,那些墙上的符纸纷纷脱离墙面,在屋内形成了黄色的风暴,像股飓风似的将他和窦燕山包围在一起。
“不行,阳叔子这神棍比想象中的厉害,我得去帮帮姓窦的小子,不管怎么样,先灭了阳叔子再说!”
刘湘香松开我的手,说再遇到危险,要我将宝玉含在嘴里,这样就会没事。说完,她纵身钻进了黄色风暴之中,跟窦燕山合在一起,对付阳叔子。
随着刘湘香加入斗法,符纸形成的风暴中突然雷声大作,我不小心挨到边缘一点,整只手如遭电击,顿时麻木失去了感觉。
我知道老老实实地待在风暴外,将脖子上挂着的家传宝玉含在嘴里。
说来也怪,将玉含在嘴中之后,脑海中的杂音顿时缓和了不少,眼前的乱飞的鬼魂就像变成了瞎子,看不见我似的,不再继续对付我。
我舒了口气,就见符纸形成的风暴中传出异响。
砰!窦燕山重重地一声摔在我面前,嘴角带着血,满身被雷火劈地黑漆漆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数不胜数。
他挣扎着从地上拍起来,胸前的鬼脸扭曲成一团,样子异常恐怖,他恨恨地揪着我的脖子,说道:“你还不动手去灭阳火?!你有宝玉护身,只有你能触及阳火而而不受伤害,还不赶紧动手?!”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刘湘香频频发出怒吼,她的满头青丝已经散乱不堪,显然对付独自阳叔子非常吃力。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窦燕山猛然将我推到桌前,然后又纵身跳进了符纸风暴中,和刘湘香合理对付阳叔子。
我站在桌前,看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烛火,内心忐忑不安。之前有过类似的经历,我曾掐灭独眼鬼道体内的阳火,那痛不欲生的感觉令我心有余悸。
听陈天说过,道行越高,阳火越是炽烈。独眼被陈天打得精疲力尽之下,我拼着老命,加上为了救回秋水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能成功掐灭独眼体内的鬼后。
阳叔子比独眼明显厉害地不止一个档次,他的物外阳火据说是效仿诸葛武侯的点灯续命之法,简直就是他的第二条命根子一般无二。
我们显然还是低估了阳叔子的厉害。就算是渡劫失败后大巷大损,依旧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对抗鬼后和窦燕山,而且还是占着上风。
我不敢再犹豫下去,迟则生变。鼓起勇气,我将家传宝玉牢牢含在嘴里,伸出手去掐灭阳叔子的物外阳火。
刚靠近烛台,焰火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我的手心顿时传来如针扎的疼痛感。
我咬着牙继续,但靠近一分,手上的疼痛感就加重一份。等我快要触及到火焰之时,焰火突然发出呼啦一声,迅速窜起半人多高!
在烈烈熊火中,浮现出一个人身,他穿着黑色的道袍,道袍上绣着一张可怖的鬼脸。甚至它手里的拂尘都是黑色的,还带着血,像是女鬼的头发。
它转过身来,露出阳叔子的面孔,瞪着我大喝道:“小子,尔敢!”
我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火焰中的半个阳叔子,我回头望去,只见黄色风暴中的阳叔子本尊正全力对抗着鬼后和窦燕山,绝无可能是在分神来对付我。而且如果是他要对付我的话,还不是随便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办到的?
狐假虎威?!这鬼东西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它被关在物外阳火中,根本出不来,只是徒有其表地吓唬我。
我也不是胆小之人,该拼命的时候绝不手软。本事没人大,就要比别人狠!这是我以前一个闯江湖的哥们和我说得话,我此时觉得很有道理。
我重新站了起来,握紧拳头给我鼓气之后,再松开。不理会焰火中的半个阳叔子对我的恐吓,我看见火焰的中心有一点绿色火光,如豆般大小,平静地燃烧着。
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才是阳叔子修炼出的真正的物外阳火。
不顾入针扎般的疼痛感,我伸出摸进火焰中,剧烈无比的炙热感从我的手心传遍五脏六腑,这一刻我感觉我全身都被点燃了,分明看不见一丝火焰,却觉得烈火焚身,疼不欲生。
但有过上次对付独眼鬼道的经验,这一次我想得从容一些。嘴中含着的家传宝玉开始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驱散着我体内的炙热感,这使得我勉强可以坚持。
我的手伸进火焰中,就要去掐灭最中心的绿火。那里面全身鬼气缠绕的阳叔子,突然疯了一般张开口,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
我疼的放声大叫,眼睁睁得看着自己伸进火焰中的手掌刹那间变成一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