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我看到绑着马尾辫的秋水,站在校门口的橘色路灯下,胸前抱着几本书,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样子,我把车开到她的面前,对她抱歉地说道:“等很久的吗?不好意思,今天店里事情比较多,来晚了一些。”
秋水表示没关系,坐上副驾驶,看了看我,发现我脑门上全是汗,就问我说:“林哥,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把刚刚汽车失灵的事情跟她说了。
“林哥,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可能你招惹上有些看不见的东西了。”秋水严肃地说道。
我苦笑着,但心里其实早已经没有了底,只是说:“没那么玄乎吧。”
秋水不语,暗自思量了会儿,对我说:“林哥,相信我,我从小接触这些事情和那些东西,以我看来你真的因为某种原因招惹上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目前来看,也只有相信秋水了,好歹她平时就是研究这些玄乎的东西的,多半能有招儿。于是我就问她:“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帮我摆脱那些东西吗?”
秋水说:“我学的东西理论居多,实操的话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我会尽力试试,我如果不行的话也别急,最后我还可以带你去见我的老师,他是玄学教授,是位很厉害的大师。”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在回公寓之前,秋水说在帮我摆脱那些东西之前,还需要一些辅助的物品。于是,我依照她所说,开车来到一条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小巷子前。
整条小巷子黑漆漆的,偶尔还传来几声犬吠,位于巷中的店面里灯光明灭不定,我觉得有些奇怪,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油灯照明?但是事关自己的生命大事,我也不敢马虎,到了这一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跟着秋水踏进小巷,朝那间掌着油灯的小店走去。秋水边走边小声与我说话:“林哥,待会儿到了地方,不管你见到什么都别主动说话,除非店主人问你,那你就老老实实回答就好。”
我点点头答应。
巷子不长,没走多久就到了那家店。进了店之后,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阴森森的味道。只见店铺里的放满了冥币纸钱和白烛香腊,还有些我叫不出名字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用来给死人的东西。
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有位满头银丝的老阿婆佝偻着背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捣鼓着手里的东西。我借着微亮的灯光朝她手里看去,发现她是在扎纸人。看的出这位老阿婆的手艺还不错,纸人扎得惟妙惟肖。
在老阿婆的身边,已经堆了有好几个这样的纸人了,我留心观察过,发现这些纸人都有一个特殊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只有右眼,而没有左眼,古怪非常。
秋水踏进店之后,露出微笑,对那老阿婆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婆婆,您就是当年三合村的何神姑吧?我叫秋水,我的老师是玄门北派的岳老。”
“原来是姓岳的小徒弟啊,难怪我在你身上闻道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何神姑的嗓音显得苍老而起有些干巴巴的,很可能是不经常开口说话所致,她也不抬头看我们,甚至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继续说道:“你老师和我当年有些交情,你说吧,找我老婆子有啥事,能帮的我会帮你。”
秋水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对何神姑说“不敢麻烦前辈什么事,只是听老师说过前辈的手艺在玄门中数一数二,小女想在您这里买些东西。”
何神姑手上的活儿不停,对秋水说:“要什么东西自己拿,你是那姓岳的徒弟,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我这里只有以物换物,是不收钱财的。”
秋水连声称是,然后在店里逛了逛,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支香和一只装着金粉的罐子。然后,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鼻烟壶,轻轻放在何神姑的手里,询问说:“前辈,我从您这里拿了几支招魂香和一盒显形粉,用老师送我的这只吸魂壶来换,您看这行吗?”
何神姑既不看着我们,也不看着手里的鼻烟壶,眼睛睁着盯着前方,手里婆娑着那只鼻烟壶,点点头说:“可以。”
秋水道了声谢,然后与何神姑告辞,对我说:“林哥,我们走吧,回去我有办法帮你赶走那些东西。”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刚踏出一只脚,有只枯干的手抓上了我的手腕,搭在上面竟然不放开,老树皮似的皮肤褶皱咯得我生疼。我转过身,看见何神姑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眼睛依旧不知看向何处,另外一只手却向我的后脑勺探去。
这老阿婆的太古怪了,我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但在一旁的秋水却连忙示意我不要动。我相信秋水,也料这老阿婆伤害不了我,就任她在我的后脑上乱摸一阵,几次张口欲言。
难道这老婆子还会摸骨算命?看起来有点邪乎的意思。
半晌,何神姑松开了我,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经意地变了变,不理会我,却对秋水说道:“你拿那些东西是要帮这小子吧,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就算你师父姓岳的来做,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秋水听了赶紧问她:“那前辈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何神姑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拿东西来换。”
换什么,换我的命?难道我的命还不比得那些俗物值钱?我这个人一向挺尊重老人的,但这会儿也有些来气,心想这老婆子明显就是坐地起价嘛。刚刚秋水用一只精美的鼻烟壶换了她几只香和一盒金粉而已,这会还想要敲诈得更多,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拉着秋水,说:“走吧,别听她瞎说,哥哥命硬着呢,不需要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来救。”
何神姑冷哼了声,然后说:“年轻人,你会后悔的。”
走出巷子,开车回公寓。秋水坐在副驾驶,莫名地叹了口气,对我说:“林哥,刚刚你不该冲撞何神姑的,她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你今天得罪了她以后再想找她帮忙可就难了。”
直到不久的未来,发生在我身上的惨痛事实证明了秋水说的是对的。但此时,我还未意识到整件事情的严重性,笑着对秋水说:“不求她就是了,那老婆子也未必就有什么本事。”
秋水摇摇头,说:“何神姑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本事是真的有的,她轻易不出手,出手往往就会震动整个圈子。”
距离回市区到达公寓尚且还有不短的路程,我就当做闲聊地问起秋水:“那她以前都做过什么,在你们圈子那么大名气?”
秋水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整理着脑海中的回忆,过了一会儿才对我说道:“我也是以前听老师说的,在几十年前的三合村,突然爆发了一场恐怖的瘟疫,覆盖方圆百十里,每天都有数不清人和牲畜死亡。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这是某种传染病,但是延医问药之后依然还是不见好,甚至连有关部门也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把瘟疫中心的三合村隔离,对外封锁消息。在那段时间,在三合村附近村子的村民,经常有人一到晚上就听到三合村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此没人敢靠近三合村,人人谈虎色变。”
这个故事很快就勾起了我的兴趣,我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呢,就没人管了吗,那些村民们最后怎么样了。”
秋水继续说道:“在村子里苟延残喘的人中,有位姓岳的年轻人不愿意就此放弃,他拖着病体,把全村的狗都杀了放血,洗了个血浴之后,又斩了鸡头开道,才在阳气最盛的中午出发,进入村子东边的大山中。”
我打断秋水,问她:“当年那姓岳的年轻人难道就是今天教你的那位玄学教授?”
秋水点点头,然后接着说:“我师父在茫茫大山中忍饥挨饿,好在运气不错,最后请来了一位隐居的高人,带着她回到村子。那位高人带着几位还能行动的年轻人,在村子好几处盖起了坟冢,然后让村子里的人以后都要供奉这些空坟,不得中断。一段时间后,村子竟然真的就慢慢好了起来,病怏怏的村民们也逐渐恢复健康。”
我回味会儿又问秋水:“会不会是当年的医疗水平差,而那位高人手里刚好有某种偏方,她是故意装神弄鬼的?”
秋水回答说:“不会,老师不会骗我的。再说,现在那个村子依然还在,村民在空坟的原址上修了寺庙,代代守护不得松懈,这些都是真的。”
听秋水说完,我心里已经信了八分。而且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位拯救了整个村子的高人就是何神姑。但是回过神来,令我觉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何神姑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何晚年混的如此凄惨,竟然蜷缩在小巷子里卖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