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调侃的男声响起，话音却是十足的冷淡。
顾之之错愕的转头朝他看去，恰巧，撞进了那双黑眸之中。
若隐若现的月光，照在森白的面孔上，让裴青延周身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冷意。
压制在身上的男人颤颤一笑，随即不紧不慢的起身，端正了身姿。
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靥，丝毫没有一点儿被人打断好事的羞恼。
微凉的指尖掠过衣领，轻巧的将敞开的领口拢起。
“青延。”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裴青辞的目光转向裴青延，出口的话语，倒真让人听出几分关切的味道。
仿佛，他只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裴青延忍不住嗤笑一声，冷冷开口。
“大哥还没回来。”
“我如何能安心入睡？”
话声落下，裴青延攥紧了手中的门帘。
听出他口中的阴阳怪气，裴青辞并未气恼。
低低的笑声回荡在车厢之中，让人听不出意味。
裴青辞不紧不慢的起身，走下了马车。
欣长的身影落在裴青延面前，两人之间，暗潮汹涌。
良久，裴青辞才抽回了目光。
指节轻叩马车的侧壁，淡淡开口。
“还不下来？”
话落，顾之之身形僵硬，缓慢的从角落中站起身，朝外走去。
脚边的黑衣被男人团成一团，顾之之并未捡起。
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
足尖尚未触地，一双大手便伸了过来，将她拽进了自己怀中。
裴青辞并未低头看她，只是幽幽一笑，同裴青延道了别。
“见笑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裴青辞话语一顿，盯着他的目光颇具深意，随即不紧不慢的收回了目光，抬步离开。
“大哥先进去。”
“明日再同你叙旧。”
白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裴青延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视线紧紧的盯着那抹背影，没有抽回。
裴青辞脚步轻抬，那双洁白的鞋子侧面，赫然沾染了块块斑驳。
黑眸一缩，裴青延的视线不自觉落在马车上。
那几节木制的台阶上，赫然有几个不甚明显的泥脚印。
木板呈现深色，不仔细看，并不分明。
大手一把将那面车帘掀起，裴青延的目光，仔细的扫过一览无余的车厢之中。
角落里，一个黑团，与车内的昏暗融为一体。
指尖毫不犹豫地打开，眼前，赫然是一身夜行衣。
裴青延这才发觉，车厢中，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一股奇怪的腥臭。
与今日刺杀的那些人，分外相似。
只是多了几分刺激的味道。
身形一转，裴青延若有所思的看向那抹消失的残影。
随即抬步，不紧不慢的回了院落。
下人早已被他遣散，此刻的院内，寂静无声。
那几间屋子里一片昏暗，唯有廊前的灯盏，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裴青延的脚步停顿在门槛之内，黑眸中暗色汹涌，脚步犹豫着，不知该迈向哪个方向。
良久，书房之中，才亮起灯光。
裴青辞紧紧抱着怀中人，直到进了院落，才将她一把扔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夜星明亮，暗光倾洒，让顾之之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只感受到男人的低气压，和愈加靠近的身影。
顾之之忍不住闪躲，想要从夹缝间溜走。
却被男人一把按住了双臂，牢牢禁锢在躺椅两侧。
温热的呼吸皆数喷洒在颈侧，一滴温热，擦过娇嫩的肌肤，让顾之之浑身一震。
“之之啊。”
“她死了。”
未等裴青辞解释，顾之之便明白了他话中人，是谁。
顾之之并未言语，手上的挣扎不自觉松了下来，静静听着眼前人低语。
“我与她。”
“五岁相识。”
“七岁一起进入学堂。”
“十二岁。”
“她便说要嫁给我。”
“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青辞说话的声音哽咽了两下，落在顾之之手上的力道，都变得颤抖起来。
“到底是年少轻狂。”
“见识过这世间繁华。”
“她便再也不想再困于束缚。”
“她说想离开。”
“我便不顾一切，带她离开。”
“她说想要无上的权力。”
“我便为她争抢。”
眼前人幽幽叹了口气，卑微的话语蓦然凌厉，话声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可。”
“她转身便投入了别人怀中。”
“夜夜笙歌。”
“听信谗言。”
男人的轻笑，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阴凄。
话锋一转，落地沉沉。
“落得如此下场。”
“实在活该。”
顾之之身形一僵，神色不明的朝他看去。
正对上那双黑眸，裴青辞低低一笑，随即润声开口。
“之之。”
“你会背叛我吗？”
话语中意味不明，却让顾之之感觉身后一凉。
视线闪躲，不敢再与男人相对。
唇间，模糊的溢出一声回答。
“不......不会.......”
得到她的应声，裴青辞显然满意了。
高大的身形毫不犹豫地起身，直直站在躺椅前。
一手背过身后，在月色下，笑的温润。
“那就好。”
“之之啊。”
“背叛我的。”
“都没有好下场呢。”
话落，男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徒留顾之之僵硬的留在那张躺椅上，久久没有回神。
夜风阵阵吹过，竟让人感到了凉意。
顾之之抬头看了看那轮圆月，想来，又是月半。
盛夏悄悄离开，燥热难当的暑气，不自觉，被代替。
嘉临！
顾之之眸中一闪，随即飞快地坐起身。
脚步急急朝着门口走去，却听见了身后，低低的唤声。
“之之。”
“你要去哪儿？”
触及门板的指尖猛地抽回，顾之之缓了缓心中冲动，极力压着声线回答。
“小女看看门有没有关上。”
裴青辞并未质疑她的回答，随即淡声开口。
“关好了便回来吧。”
“夜深了。”
“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