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号说道:“龙香须稀世之物,林兄不曾见过,也无可厚非。柳姐姐,今日正巧相遇,不如去我家做客。我父亲刚返归玉城,带回不少珍稀药草,外地异宝。”
柳长梦说道:“这…”不住犹豫不决。她无意与张家走近。然形势所迫,不得已从张家获取龙香须。
林尘看出端倪,猜知张得号与此女交好,多是因“龙香须”而起。便笑道:“龙香须虽是珍贵,然…却并非无替代之物,据我所知便有三物,可替代龙香须药效。”
柳长梦说道:“你且说说。”林尘说道:“其一,玲珑透骨果,其二,千年份的赤参。赤参滋补之用,本不如龙香须。但千年赤参,已吸天地之精,弥补先天之缺,固本培元,强壮筋骨之用,已不输龙香须。但药效猛烈,不可直接服用,须用辅药搭配,方可勉强起到龙香须之用。最后一物,便是一滴龙延香。此物神异,用做治病,实是暴殄天物。但如若所救之人,弥足珍贵,便是再珍贵天物,用便用了。何必不舍。”
柳长梦听林尘夸夸其谈,便知此人草药一道颇有造诣。尤是听到最后一句,更生好感,问道:“林兄何以这般了解草药一道?”林尘说道:“在下不才,学过十年医理,疑难杂症,治过不少。”
柳长梦说道:“不想林兄还有这般大才。可惜千年赤参、玲珑透骨果亦是罕见。反倒龙香须更好寻些。”心想:“此子不似吹嘘,或真有些本领。只我弟病重难医,他年岁甚小,医术再精又能如何?”转头说道:“今日有事,不能去张府拜访,择日再去。”便告别两人,径直离去。
林尘望其背影,知此女瞧低自己。却不着恼,心想:“凡事自有缘分,随缘罢。她不分青红皂白,便强止纠葛,我倒不必强赶上脸,去讨好她。今日之事,我既不吃亏,便全当过去了,不必耿耿于怀。”骑上白马,头也不回便离去。
小小插曲,不值一提。
张得号望其背影,心想:“此人风度、计谋,倒真是不俗。我虽与他为敌,但并非真正厌恶他。”待林尘走远。张得号扶着张天,行回张府。
张天胸中一腿,伤势不危及性命,但三五日难下床榻。张得号安置好张天后,径自寻父亲“张龙”。
张得号说道:“父亲,奉你命令,我与林小土较量了。”张龙说道:“是胜是败?”张得号便将街中情形,一五一十复述一遍。
张龙来回踱步,说道:“难怪此子能入神机阁,果非俗人。你怎生看待此人?”张得号说道:“孩儿与他不过初见,难断定此人才能。但武学本领自不差,且能言善辩,能拿能放,知取懂舍。颇有不俗之风。似医道颇有造诣,柳长梦出面止戈,他有意显露医学,讨好柳长梦。看那情形,柳长梦并不恼他。”
张家家主张龙说道:“许多意虽然式微,但仍不可小觑。也罢,我张家奉命行事,这些东西,自有萧大人考量。号儿,你且歇息罢。我拟写书信汇报。”张得号知晓张家,已入红衣阁士门下,为其尽心效力。此次试探,乃是红衣大阁士意为。一来试探“林小土”,二来试探“张家”,彻底绝了张家两面讨好,两面倒的杂思。
张得号回房歇息。其父张龙则命人研墨备纸,他亲笔书信,送至城东的萧府手中。当朝红衣大阁士姓萧名“媚”。是一女子。
玉城大姓极多。但当以“萧”姓为首。萧惊天年少有成,除天资不凡,武艺不俗外。还有一点,他姑姑乃是红衣大阁士。
许多意欲招揽林尘,绝非突然起念,他听闻林尘重伤萧惊天。由此注意林尘。此后一面考察才能,一面犹豫。最后才决定寄此人以厚望。
萧府宅邸深远,宅后是座山。玉城群山环绕,但城内仍有不少山地。半数为荒山,半数为私人山地。
萧家大宅附近,便有三座高山。其中萧媚独享一座,木鸟飞入山中,落入一宅舍,是栋雅致木楼,花草皆茂盛,风景优美。此处宅舍,便是红衣大阁士萧媚的居所。
一只素手接过信笺。她看完内容,不禁秀眉微蹙。她知神机阁新来参机使名为“林小土”。与“死徒林尘”是同一人。她此前便想:“许多意当真糊涂了,如今神机阁布局甚密。他大费手脚,安插一来历不明死徒,全只为恶心于我。当真可笑。是自暴自弃,无可奈何,以此出气么?”
但今日看到信封。她想法转变,想道:“这林尘当真有些能耐。如今看来,许多意未必是想借此恶心于我。怕是林尘真有些本事叫他看重,委以重任。”再朝下看,看到“柳长梦”三字。
萧媚再想:“此女竟也出现。若的柳长梦相助,我包揽玉城权势,手到擒来。她弟弟病重,我或可以此入手?只她弟弟之病,乃为怪症,我收下并无良医。怕难干预。且招揽柳长梦之事,不可太过明显…”
……
林尘回自“红枫居”,回想一日事迹。只觉暗流涌动,自己身处中心,再难脱离。想挣脱旋涡,怕是千难万难。
林尘心想:“不曾想许多意给我职务,竟这般重要。甚至关乎红白之争是输是赢。”参机使职位虽小。但下一晋升,便是“神机左使”“神机右使”。
此二职务,与神机阁“史阁主”走得最近。其他六小阁,玉主有生杀大权,其次便是红白大阁士。独独“神机阁”最为独特,只由历任阁主亲自拟定传人。属于半官半私。
神机阁背后,还是神机盟…可见“神机阁”由谁话事,关乎两派斗争重中之重。今日遭遇,林尘深感白派势弱。
红派掌管刑、兵、吏,几乎胡作非为,无拘无束。肆意闹事寻麻烦,白派难以奈何。今日遭遇,便是鲜明例子。若非林尘实力不俗,冷静应对。定吃大亏,事后若想追究,怕也会不了了之。
林尘心想:“参机使拢共十人。其中六人属红派,四人属白派。十人只争那‘神机左右使’两个职位,可谓甚是激烈。”转念又想:“且一步步来罢,既入神机阁,得天独厚。我不学一身机关本领,着实太对不住自己。”
……
翌日。
天色未亮,林尘早早抵达神机楼。神机楼通体漆黑,镶嵌蓝色玉石,夜里散发斑斓光点。白日则光华内敛。
过半个时辰后。天色逐渐明亮,神机楼官吏陆续抵达,互道一声好,便各自忙活。林尘外形俊朗,时常听旁人议论。
时间一晃,便到下午。同为参机使的“周顺天”寻到林尘。他接到周阁老任务,前去王家“机坊”视察。两人同为“参机使”,且是“白派”中人。自然一同前去。
来到“机坊”所在。是一片近水的连栋楼宇,其内机关严密,外有家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两人是“参机使”,自然畅通无阻,可入“机坊”视察。王家掌握“黄苦玉脉”,机坊内以黄苦玉居多,其它宝玉次之。
林尘见楼宇内,许多工匠手持刻刀,雕琢黄玉。一枚黄苦玉自玉脉中被开凿出来,还需历经千百般雕琢,才可用做玉心。
玉城机关,玉心为魂,括针为体。“魂”“体”必须契合,才可运行自如。
王家的黄苦玉,质地温和稳定,适合用做简单机关。故王家机坊内,盛产“弓弩”“木鸟”。更复杂的机关,便需数枚玉心配合。王家虽能制备,但业务不以此为主。
林尘、周顺天再朝里走。来到一间暗室,见室内堆积形状各异、材质各异的器物。此为“括针”,是机关重要组成。
虽有“针”字,但形状早脱离“针”范畴。周顺天介绍道:“玉城大姓大族中,几乎都产‘弓弩’‘木鸟’,因为此二机关,需求最大,且最易消耗,几乎稳赚不赔。”
林尘说道:“不同家族,所产机关器物,可有差别?”周顺天说道:“这是自然。便以王家为例。王家的弓弩、木鸟,优势在于耐耗。黄苦玉朴素稳定,颇受边防军青睐。”周顺天说道:“张家的弓弩,优势在‘速快’,他弩箭速度,是寻常弓弩数倍。叫人防不胜防。但公认的品劣,射七八箭,便已保废。因各家的玉脉不同,组建弓弩、机关的括针不同。同一器物间,括针、玉心不同,更有千百般差异变化。机关之道,真可谓博大精深!”
林尘说道:“我沿路所见,多为弓弩、木鸟。还有其它机关么?”周顺天说道:“自然有。只弓弩、木鸟使用面广,故产量大罢了。王家还产‘黄玉羽翼’、玉玲珑、破水网…等等,各有用途。这些是对外售卖的。除此之外,还有不对外售卖的机关、密室、暗阁、楼屋…等等机关险境。机关之说,一言难尽。总之不可小觑。我们习武之人,倘若陷于机关险境,也自难脱身。”
林尘深感同意。
……
此后一连数日,林尘日日借职务之便,视察王家“机坊”。他观察工匠如何雕刻玉石,如何装摆括针。
如痴如醉,废寝忘食。之后拜托周顺天,弄到三本机关杂书。分别为《南华子机关经》《宝玉录》《树王经》。其中《南华子机关经》,乃五百年前,机关神匠南华子所着。内容通俗简单,虽有繁复驳杂处,但初习机关道之人,大多足以自学。《宝玉录》一书,多为介绍天下宝玉之用,识玉、懂玉、通玉。三本书中《树王经》最为复杂难懂。
他通读数遍,消化大半学识,再去参观机坊时,渐渐看懂其中门道。
林尘天性好学。旨在博学博精,‘参机使’职权大、时间闲。林尘学习“机关杂道”同时,武艺、曲艺、书法、医道均未落下。乐在其中,自然不知疲倦。
他沉浸其中。竟全然忘了派系之争,全心提升自己。这日里,他购置“括针”“玉心”,试着组装“机关木鸟”。第一次组装,自是失败告终。木鸟散做一地括针。
但他锲而不舍,反复尝试,总结经验。不出一个时辰,木鸟组建已得心应手。再之后,弓弩等等,均难他不倒。
林尘心想:“机关机关,重在新奇多变。我若只会一味效仿复刻,有甚意义?不如直接购买,何必空耗自己时间?我已初通机关之理,括针、玉心之用。接下来,该自己组建机关。”
他发挥想象,不再循规蹈矩。渐渐在弓弩、木鸟上添加属于自己的机关理解。他觉玉城弓弩虽威力大,准度高。实乃行军利器。然甚是臃肿,且重量不轻,不易携带。
林尘便想加以改进,第一步,减小弓弩体型。王家弓弩涉及三千余种括针,精密自精密,然未必便是最优。
林尘拟画图纸,将无用的括针剔除,不断尝试,失败再失败,机关之理不断加深。林尘痴醉其中,竟不知睡眠,不知吃食。全以观想黑白磨盘恢复。一有时间,便扑在此道上。
比起不断重复,推陈出新才是他所愿矣。两日后,弓弩被他简化,直小臂大小。林尘直觉,还可再小,再小。他只觉心痒痒,不摸索到极致,便誓不罢休。
但一味钻牛角尖,势必坠入魔道。林尘强定心绪,习武读书写字一日。心态平稳后,再寻到周顺天,托他弄来机关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