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将那东西完全吐出，丹缇起身擦了擦嘴。
在阿迟担忧的眼神中，他缓缓道：
“好大一股儿鱼腥味儿，熏得我犯恶心。”
阿迟一怔，随即一巴掌将丹缇打到一边儿去。
她瞪丹缇一眼，转向被自己拍散的鱼精。
满地鱼精已没了踪影，只有不远处的河塘便有一身着小红衫、吹着小唢呐的鱼精。
滴嘟呜——
它仍奏着难听的乐曲。
阿迟的耳朵已经受不起摧残，伸手一捏便将那鱼儿捏在手中。
“没完没了了是吧？速速叫你族长出来见我！”
嘭——
阿迟话音刚落，安静的河面跃起一只身材庞大的青黑色鱼。
一个翻身，青黑色鱼落在地面缓缓化为人形。
他一身青黑长袍微微敞开，露出点染着几片青黑鱼鳞的锁骨和胸肌。
几缕青黑长发绕过如鳍般的鱼耳，走过白皙的肌肤直拖地面。
再看脸上。
鱼妖左眼上的额头有块儿扇形黑青，那是未完全隐藏的鱼鳞，其余部分倒与常人无差。
头颅微抬，狭长的眸子微眯，挺拔的鼻梁下是淡青色的嘴唇。
他身子轻晃，脚步微抬。
袍子摆动，袍下鱼鳞密布的双腿隐隐可见。
他眉头微颦打量着阿迟和丹缇。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挑衅、伤我族人？”
对方打量阿迟的同时，阿迟也在打量对方。
这鱼妖的功力在四百年左右，比那些人形都化不得的鱼精强了不知多少倍，自然担了族长大任。
可对妖来说，四百年功力堪堪化身人形。
尤其对方着陆后功力还会削上一削，不强的功力便更弱了几分。
这鱼妖不过是流连于诺诺山外层的弱者。
但这些与阿迟无关。
“我们无意冒犯，”阿迟解释道：“我们来此是想问路。
鱼精娶亲不过是恰巧遇到。
至于伤你族人，那并非我本意，我道歉。”
许是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之好，青黑大鱼的敌意稍微敛了敛。
但冲撞娶亲对鱼精来说是大事儿。
鱼妖视线扫过二人。
“道歉我们接受，但你们要赔偿。”
“赔偿？”丹缇不乐意，“小老弟，你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吧？
我们是冲撞娶亲没错，可我们是无意看见，而且意识到鱼儿娶亲后特地转过身子不看。
我们可是很尊重你们的习俗的！
还有，你别光看我们伤鱼啊，你的那些小鱼儿也伤了我！
它们用泡泡困住我，险些让我命丧当场。
还有它们喷出的毒液，直让我……yue！”
那股反胃的鱼腥味儿又冒上来，丹缇忍不住到一旁呕去了。
看着干呕的丹缇，阿迟不禁摇头。
这件事儿说到底是她的不是。
她该想到那毒有鱼腥味儿才对。
轻拍丹缇的背，阿迟看向鱼妖。
“这样吧，你先说说要什么赔偿。”
“他是妖，”鱼妖意味深长地看着干呕的丹缇，“我要他的妖丹。”
他从这红衣少年身上察觉出了妖气。
此妖气远弱于他，那便意味着他能杀妖夺丹助自己修炼。
他要变强！
阿迟却感不可思议。
她怀疑听错了。
手上动作一顿，她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那只妖的妖丹。”
阿迟黑了脸。
“妖丹？你是妖，便该知道失去妖丹对妖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鱼妖眸子微眯，“修为全无，从头再来。
运气不好的还可能会丢掉性命。”
“所以，”阿迟语气冷了几分，“你要他的命？”
“但你能活，”鱼妖勾唇轻笑，“不够吗？”
“好贪心的鱼妖！”丹缇吐完，愤愤指着鱼妖，“冲撞鱼精娶亲固然是我们的错，可你竟想要我的命？
你不是条好鱼！”
“好鱼？”鱼妖左额鳞片泛起青黑色光芒，“心慈手软如何能在这里活下去？
弱肉强食是妖族法则，吞食妖丹助力修炼更是常见。
你是妖，怎会不知？
不过你确实非常特别。
你妖气很弱，估摸着修为不到百年。
如此可怜的修为便可化成人形我从未听闻。
你的妖丹一定很特别。
说吧，妖丹你交是不交？”
听到这话，丹缇愣了愣。
妖气？这鱼妖怎会看出他身上的妖气？
他曾是妖，当年盘于阿父额上四处吞鬼，妖体染上了鬼气和神息。
阿父死后他为护阿迟潜心修炼。
由于体质特殊，在酆都大帝的指点下只成半神之体。
虽是半神半妖，可他的过往注定他不弱于神。
自上古时期活到现在的不多，他和阿迟占了两位。
因此，莫说小小百年鱼妖，便是大妖、神魔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妖气才对。
可马上，他想到了原因。
转头一看，地上污秽一片，鱼妖正是从他的呕吐物中察觉到了一丝妖气。
丹缇紧捂住嘴巴，忍下反胃的冲动。
好吧，他不怪这只可怜的鱼妖。
但交出妖丹却毫无可能。
丹缇直截了当，“小老弟，你打错算盘了，我没有妖丹。”
“呵！”鱼妖抬起覆着薄薄鱼鳞的手臂，“看来你是不愿意交了。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成全你。”
青黑光芒在修长的指尖汇聚化成鱼鳞状，五点带着杀气的光芒飞向丹缇。
见对方执意动手，丹缇摇头。
他向来不会拒绝，即便是对手的攻击。
幽绿的竖瞳一缩，他以极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嘭嘭两声，他轻易打掉五点鱼鳞。
下一秒，泛着寒光的手刃已经架在了鱼妖白皙修长的脖子上。
丹缇眼神凌厉、嘴巴微张，殷红的唇边隐隐可见白色尖牙。
他凑近鱼妖白皙的脖子闻了闻。
“血液的味道。”
感受着脖子上的寒意，鱼妖早已怕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鱼妖喉结微动，“你怎么会……”
“跟你说过了，”丹缇猛地正对鱼妖，竖瞳寒意更甚，“我没有妖丹。
可你总逼着我要什么妖丹，很为难蛇的。”
对上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鱼妖身上鱼鳞陆续浮现。
他感受到了危险。
本能地，坚硬如铠甲的鱼鳞浮现。
看到鱼鳞，丹缇收回手刃。
他未离开，而是伸出右手食指。
泛着寒光的指尖轻轻划上鱼妖脖子上的一片鱼鳞。
咔嚓！
鱼鳞裂为两半。
幽绿的眸子重新盯上鱼妖双眼。
“现在，该轮到我要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