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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八、蜀王

“四弟,你慢慢看着这场大火!二哥且先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姬发伸了个夸张的懒腰,似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姬旦再转身时,已经见不到他的踪影了。他想追赶姬发去,但一转念,还是放弃了,继续前行,还是去往朝歌探个虚实为要。

他沿着高高的山坡往下跑去,刚跑上短短的一截路,就看到了大量全副武装的殷军蜂拥而来,喊杀声震天。领头的人,竟然是有苏国的武将苏丁。狭路遇劲敌,姬旦心下方寸完全乱了,慌了神,转身欲逃。正在这时候,眼前白影一闪,似乎有人凭空落下来,手持一张轮形的青铜盾,挥动长杖驱赶殷人。这人一身白色长衣,白盔白锦袍,梳着椎髻,还带着一张巨大的青铜假面,假面上两眼突出,鼻梁高耸,又尖又长,与殷商人惯用的鬼面相比,不算狰狞,倒显得模样十分的奇特。

那个持杖的人,似乎会法术一般,将手杖一横,五辐的太阳盾架在前方,很快一道巨大的光幕就从他的身后闪耀而出,一个咆哮着的龙头喷涌而出,向那漫山遍野冲上来的商兵扫去。几乎就在一瞬间,这些魅影一般的敌人全被扫空,姬旦眼前的危难,也因此而解。

姬旦慌忙去拜谢,说:“感谢侠士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

那人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丢下一边,脸出一张细长清瘦的脸,说:“哈哈,四王子,久不在混沌世界里见你身影了,是不敢来了么?鄙人,蜀国杜宇!”

“原来是蜀王陛下!”姬旦说,“别来无恙啊,我们神交已久了啊!感谢搭救之恩啊!”

这人正是西南诸蜀族人之王——杜宇。

说来,蜀国开国已经有千余年的历史,几乎与中原同步的,只不过因为不立文字,蜀人早期历史也是烟波渺茫,传说第一代蜀人乃号称蜀山氏冉族,从山地迁徙到蜀地中间的平原开拓农耕,并积极对外联络。传说黄帝还娶过蜀山氏的女儿为妻,生了一个善于养蚕的儿子,便有了“蚕丛氏”。传说蚕丛氏带着自己的部落与生活在蜀地北部的羌人部落联姻,开了国,便有“蜀”字的来历。

公元前1613年,商朝君王祖甲时期,蚕丛氏的蜀人要向中原拓展,不屈服殷商人的压迫,起兵反抗,结果是以弱搏强,失败告终。他们的一支,退入到蜀国腹地,志在伺机重新抗争。等到了商王廪辛继位之时,羌人又在西域发展壮大,联合蚕丛蜀军,反攻殷商,结果又是大败而归,蚕丛氏部落彻底散落,蚕丛氏首领被射杀。剩余的人和部分羌人又南撤,并更名易姓,叫做“柏灌氏”。柏灌氏中以羌人为主,而所退入的蜀国腹地原住民是从南部迁入的“百濮”人,自立为“鱼凫氏”。鱼凫氏以逸待劳,人多势众,很自然地吞并了败绩而来的柏灌氏部族,并结成了一个大的新蜀国联盟。新联盟的首领,正是眼下这个正当盛年的杜宇。他仿照周人之制,建都城,搞分封,立百官和礼制,把鹤、鱼、日、星等诸种崇拜并为龙崇拜,蜀国在他手里经营十来年,才颇像一国。

素知蜀人与殷人世仇,姬昌在位的时候,就极力拉拢蜀人,定期派使节通往来,并互相贸易。姬昌与杜宇的书信,往往由姬旦代笔。久而久之,姬旦和杜宇倒成了隔空的笔友,坐论国事之外谈经论道,颇为相惜。

这次在混沌世界里得杜宇之救,姬旦自然感激不尽。杜宇则很谦和地说:“我们是盟友,也是知交,无论如何,都应该出手搭救四王子!请这边来——”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姬旦向山坡下走去。刚才在山顶上看到的朝歌城,到了半山腰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脚下一片漆黑,让姬旦大为诧异。

姬旦忍不住对杜宇说:“蜀王,我姬旦生死事小,若我们周商交兵,你也能不食言,果断助我等一臂之力,那就更美了!”

杜宇意味悠长地说:“我已经是蜀人盟主。蜀人之中,无论羌人、濮人还是柏灌氏、鱼凫氏,都是与殷商世仇,我若不为他们伸张,怎能坐牢这个盟主之位?你们周人日益担忧殷商,我倒不忧,殷商日损,诸方日盛,它独占着中原之利,如同病虎跌入群狼之中,有什么可怕,今天北边攻一下,明天东边攻一下,就算是金石,每日一琢,也会粉碎了。我心中反而为百世万年之后而深深忧虑!”

姬旦一愣,问:“眼下就是生死存亡之际,一年之后,周与蜀,存亡都不可知,又如何去追问什么百世万年之后。”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山脚下,薄雾退去,皎月当空,姬旦这才发现他和杜宇来到了一个巨大而无名的湖边。湖边宽阔的湖滩上,远远近近伫立着几排巨大的大像,都有两人之高,或者如同升腾的火焰,或者如同一只巨大飞鸟、或者如同各种走兽、或如同开着繁花的树,如托着太阳的巨人等等。姬旦留心观察,这些大像其实成四个同心圆排列,那个托着太阳的巨人是在阵的正中央。

姬旦心中惊讶,快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像,那是一棵通天的青铜树,枝繁叶茂,无数的浆果外挂在枝叶之下,在风中轻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仔细看,那树身之上似乎有鳞片,再往上升。

这声音引得姬旦忍不住用手轻轻叩击树干,整棵树竟然是青铜所铸就的,上面密密麻麻铸造着无数奇怪的图文。

“蜀人铸金之术竟然如此之高,竟能铸如此之精妙的金铜之像!都说蜀人不立文字,但这些不是文字,又是什么?我们派遣到蜀国的探查使臣怎生这么不小心,回来所报的信息都是错的!”

姬旦心中不禁栗然一叹,忍不住伸出手掌,抚摸了一下那金柱凹凸不平、刻满奇特文字的表面,并要数一数这些金像数。

杜宇说:“不用数了,这里只有四十个立柱。在我少年时代,一夜里梦到腹中有一只巨大的虫茧破蛹而出,飞出的并非蚕蛾,而竟然是一条飞龙。随后,那条龙便一直在梦境之中招引着我,飞跃山水,来到这湖边,并带着我见此上古阵列。我便是按我梦中所见之形,命柏灌族的工匠铸造的。我蜀人历来几大族中,蜀山氏崇山,羌人拜神羊,蚕丛氏拜生灵,柏灌氏拜森林,鱼凫氏拜流水与鱼王,五十余部族一个与一个不同……我合诸部落族人的圣灵,建成此立阵,名为‘宇阵’。四宇皆空,有四宇则有生灵,能承载四宇的圣物,莫过于龙。故而我大蜀国,也拜龙为尊。我,就是龙族的一员。”

姬旦点头说:“好,好,从龙则灵,蜀周一体,合龙克商,不久,就是一场龙凤大战!”

杜宇摇摇头说:“四王子并不理解我的意思,我杜宇建成宇阵后,日日在阵中寻思是何人启迪我的龙魂破茧,什么是四空环宇的大道,十数年,竟慢慢发现这宇阵之中,隐然有一个万年之难的大奥秘!”

姬旦一惊,问:“什么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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