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喝茶不是什么好选择，容易睡不着觉。
但两个人依然你一杯我一杯，最多偶尔闲扯两句天气越来越冷，怕又是一个灾年。
直到华灯初上，夜游的人群吃完晚饭开始上街。
教主回来后就解除了宵禁，前线战事稍停，教主坐镇岳州，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除了现在默默喝茶的两人。
“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和当先开口：“这里很安全，无人听得到我们的谈话。”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铜铃，铜铃无风自动，每一次震动都发出一道灵力波动。
赵玉书放下茶杯：“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就有话直说了，我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忙？”
“我要再去一次云梦泽，你知道我要去哪，你也知道我要瞒着谁。”
杨和嘴角抽动：“我说过·····”
“我知道你说过，”赵玉书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对你们教主不利，我只是要瞒住他。”
杨和低下头：“我有所怀疑，有我自己的理由，但你当时不在，你为什么也怀疑，你得跟我说实话。”
赵玉书点头：“好，我先问你，之前你知道你们教主见过这个大妖吗？”
杨和想了想：“据我所知，没有。”
“今天你们教主破开法阵之后，那大妖看了教主一眼，说，又是你。”
杨和眼睛顿时睁大：“教主可是主动提出去对付大妖的！”
“没错，我也想不到原因，所有的猜测都是证据，所以我要再去一趟。”
杨和死死的盯着赵玉书的双眼，赵玉书也平静的看着他。
“如果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杨和在做最后的努力。
“如果什么都没找到，那就是我冤枉了贵教主，我马上就离开岳州城，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哪天开心了，你可以去东都找我喝茶。”
杨和咬了咬嘴唇：“如果，找到了什么。”
赵玉书长叹一口气：“你觉得我区区一个六重天，能对你们教主干什么？”
杨和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在钱塘那边，听到了很多你的故事，赵玉书，我很骄傲，但我打内心里承认，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做的那些，我只是想，就算找到了，你也走吧。”
赵玉书愣了一下，正要说话，被杨和打断：“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在岳州有什么不测。”
赵玉书点了点头：“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离开岳州，只要你们教主愿意放我走。”
两人再次碰了一杯，谈不上不欢而散，更谈不上宾至如归，就这么出了门，互相道了声珍重，便一左一右，渐行渐远。
第三日，赵玉书接到了一封邀请，邀请由三娘发来，邀请他和兰灵一起去那座着名的楼阁赏江景，杨和作陪。
江景很好，看着大江在楼阁下奔涌而过，杨和打趣赵玉书身为书院弟子，此时怎能不吟诗一首？
于是老赵做了首打油诗，惹来一阵哄笑，老赵气急败坏，声称登高望远更像是好高骛远，既然要作诗，自然要亲自入江领略一番才能做得好诗。
于是杨和毫不犹豫的让随从备下一艘小船，整个人从极高的楼阁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向江心的小船，挑衅般的向赵玉书扬了扬头。
赵玉书不甘示弱，化作一道惊雷，身影连闪，落入船中，江水奔流不息，载着二人几个转折，一头扎进大泽之中。
“我们时间不多，拿出你的本事来！”
赵玉书点了点头，手中铜球一个旋转，一股飓风刮起，小船的风帆顿时扯满，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径直向湖底废墟方向窜去。
如果带着兰灵，有她的水行之力相助，速度能更快一分，但她需要在楼上继续跟三娘游玩，三娘对此毫不知情，这是三人商量后的决定。
兰灵会拖住跟随杨和的红莲教众，这个时间怕是没多长，至多一两个时辰，天黑之前两人必须回来。
船速极快，但也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赵玉书看着微微偏斜的日头，手中铜球一停：“到了。”
“我不擅水战，你下去，我在上面帮你看顾。”
赵玉书点了点头，也不废话，一个纵跃落入水中，径直向不知何时重新隐藏的废墟游去。
教主虽然短暂撕裂的大阵，却不知是碰巧还是刻意，并没有破坏阵法，赵玉书估算了一下距离，果断掏出鸣鸿，人皇剑灵力迸发，一道金光扩散，废墟的样子凭空出现在眼前。
这个法阵只有隐匿和隔绝水流的效果，挡不住人，赵玉书只觉得脚下一沉，浮力消失，整个人稳稳落在残破的大殿中。
然后他果断地向着大妖当初逃走的方向冲了过去，大妖虽然聪明，但当时生命危在旦夕，肯定没时间给一个内景下套，下了也没用。
所以他选择逃走的方向，必然是他下意识认为最为安全的方向。
这个方向有什么？
自从大妖逃走之后，这片水域的浓雾已经消散了许多，只有稀薄的水汽偶尔飘荡在水面。
杨和盘膝坐在小船上，长刀横放在膝头，微微闭着眼养神，而他的神识则穿过水面，在赵玉书用鸣鸿打开法阵的一瞬间，感受到了细微的阵法波动。
虽然很弱，但自己确实也能感受到，而且这还是自己在水中因为功法相克感知力大减的前提下。
教主当初就站在这上面，非常准确。
杨和痛苦的闭上眼睛，有些事情不能去怀疑，一旦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借由每一件事疯狂的成长，直到将那份信任挤的千疮百孔。
“教主没做错什么，就算他之前来过这里，就算他以前跟那头大妖斗过一场，也什么都说明不了。”
杨和努力找补着借口，但如果当初赵玉书没能创造出那片黑暗，教主会出手吗？
或者说，会这么准确的找到这个地方吗？
如果赵玉书真的死了，会不会引起东都那位老神仙的震怒？红莲教真的做好跟书院全面开战的准备了吗？
兵法之道有诡，但依然要堂堂正正，只行诡道是走不远的，教主，这是你亲口教我的。
杨和猛然睁开眼，不知何时，周围的雾气，竟然又浓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