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司恋早就知道窦逍心口有痂,心底有坎。
他们很难再回到最初的缘点。
只是没想到即便是她不计较过往,只一味向前挪步也会这么难。
原来焦虑的反义词是具体。
司恋知道,窦逍这一朝回到解放前,是因为导致他抑郁的那个点再次变得具体。
他接受不了原以为已经被谅解的、对最爱的人的伤害,进一步由透明变得浑浊不堪。
故而才屡屡给自己扣上那样的罪名。
那既然懂他,这轮强势给予,司恋就暂且收了。
或许,说「生生受了」才更贴切。
当笔尖划过纸张,那唰唰声给足司恋适当的思考空间后,她又试着如是开解自己——
‘也好,除了感情,我和窦逍在利益方面似乎也完成了初步捆绑,迈出了同林鸟的第一步。
这是好事。
再说突然暴富,更是美事一桩……’
可惜开解无效,指尖发麻,牙齿似是被生硬硌着,司恋觉得自己好像刚吃了一碗夹生饭。
因着眼前事无法让自己立刻开心起来,在等待相关人员做收尾工作期间,她就发动所有乐观细胞,把能信手拈来的童年趣事都想了个遍,才在商务总监对她道出“恭喜”后,长长舒了口气、勉强扯起唇角。
待一众工作人员相继退出,窦逍才信步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暖声道:“恭喜啊老板娘,走,咱换个地儿、聊聊我这个cEo的薪资~”
司恋强颜欢笑,可窦逍却固执地将她眼中尚未退尽的潮水、看作是无数狡黠又有趣的小心思。
果然,只听她俏皮一问:“那我要说现在就解雇你呢?”
窦逍眼尾一挑,倏地凑近。
上午还觉镶了金边儿的香味儿,此刻全然被压迫感打包。
有只无形的手在司恋心尖扯了一下,她很怕另一个窦逍会曲解她的玩笑话、情绪再次崩盘。
好在,窦逍只是玩味一笑,痞痞地凑在她耳边轻撩:“那我就求老板娘狠狠潜规则我,直到批准我成功复位……也不会为止。”
-
司恋只当窦逍只是耍耍嘴皮子。
毕竟他们半年都没在一起了,因着某些心理障碍。
没想到出了市政大厅,窦逍竟载着她到了船说。
且一路上,窦逍气场又重回来时模样,招摇,自信。
可司恋心里只有一瓶子不满的慌张。
体育场商圈,是燕京城夜生活的标志。
工作日的白昼,没有派对的船说,宛如一片轻巧的落叶,静静漂浮在湖面上,有些打蔫儿。
再次来到这里,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
尤其比起那晚的纸醉金迷,此刻船说的安静、私密,更让司恋加速紧张。
随着登船栈桥被踩的吱嘎一响,司恋心口一抖,忍不住发问:“窦逍,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饿了,我想吃饭。”
“上床,就管饭。”
司恋咻地侧头,脚步顿住。
窦逍本是右手牵着司恋的左手,说着,他倒了下手,右臂揽住她肩膀,生怕她跑了一样,又改口道:“唷,口误了,重来重来,我想说上船,听我安排,管吃管喝,还有就是、道歉道全套,我想看看要是能重来,我还会不会那么坏~”
司恋被他揽着肩带着往前,腿似灌了铅。
她尝试着化解窦逍心里的疙瘩:“窦逍,我说了我们之间无需道歉,你别再……”
“是啊,我也不想总是这样反反复复,所以想试试重走一遍来时路,让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轻松地说着压抑的话,随着两人进到船舱,像个绅士一样,为司恋拉椅子,开着玩笑请她落座:
“郡主请上桌,我今儿不光让你上桌吃饭,还能让你上桌吃饱。”
司恋不肯坐,从心里捏出一粒夹生米:“窦逍,你到底要干嘛?你这样我真的心里没底,还有你自打从冰城回来就一直不碰我,是因为……因为我18岁时发生的那件事吗?你是介意我被……”
窦逍眉头拧了拧,忙从身后拥住她,温声道:“胡说什么呢?你都不嫌弃我,我一介草民能沾着郡主的荤腥儿都是积了大德了,别说那孙子没碰过你,就算有,也影响不了我爱你、想娶你。
再说都过去了,别瞎想,最重要的是我们,和别人没关系。
没看出来吗,我一直是在重新追你。”
究竟是谁在瞎想?究竟是谁过不去?
他们明明好好的,偏对上马桁那个玩儿代替文学走火入魔的疯子后,这个坏蛋就……
被按着肩膀坐下,司恋又提线木偶般按着坏蛋的要求,端着郡主的架子说了句“准了”。
窦逍才心满意足地示意开餐。
随着美食的香气充斥整个空间,司恋见窦逍状态挺正常的,才渐渐放松下来、重新找回过生日该有的心情。
也算是不辜负她的期待。
窦逍把整个生日宴打造得比求婚仪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灯光、礼物,到承诺、祝福,包含了所有被恋爱脑控制的女孩子-都会一秒上头的浪漫元素。
餐后甜品时光,窦逍做了个视频集锦,用LEd屏播放两人认识以来拍过的照片、和三年前徐许婚礼上,两人作为伴郎伴娘的互动片段。
画面缩回的一霎,窦逍立即掏出个锦盒,勾出银光闪闪的镂空葫芦项链,在暖融的灯光下笑着走到司恋身后,为她戴上,并俯身吻住她。
他倒着吻她,直到她轻喘。
才柔声说:“生日快乐,小郡主,祝你福禄寿喜,福禄双全。”
整个人被牵着鼻子走,司恋不敢确定锁骨间的葫芦是double还是single,只当窦逍只是循着她的喜好送她而已,没有旁的暗示。
(一对;单个)
随即,这坏蛋又语音呼唤点歌系统播放伴奏,大跨步登上小舞台,再次为她唱了一遍那首《约定》。
歌声和缓如倾诉,似是被赋予了新的理解。
叫做遗憾。
也或许是她过度解读。
他们好不容易,没什么过不去。
“我会好好的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一曲结束,窦逍还邀请司恋跳了支舞。
但他跳得不好,就缠着司恋教她。
还问司恋,“我腰细不细?”
总之窦逍基本是将那场婚礼的大部分环节,都按流程又走了一遍,可以说就差个司仪。
到后面甚至还让司恋戴上闪光牙套,同婚礼那天一样,重新叼着红酒杯底座喂他喝酒。
这常人无法理解的种种神经质行为,司恋甘愿陪他疯闹。
只因他是窦逍。
许是两人之间比当年多了很多份默契,也许是没有旁人捣乱,这难度颇高的红酒投喂,他们竟一轮成功。
可窦逍还是要求再来一轮。
并在司恋再次倾倒红酒时,一把将她勾入怀中,导致红酒洒了他一身。
白色的衬衫在斑斓的舞美灯光映照之下,有的地方是大片浓烈的红,如同怒放的玫瑰,热烈而张扬,似在诉说某人藏在心底的炽热情感。
有的位置则是淡淡的红晕,恰似少女羞涩时脸上泛起的那一抹绯色,透着勾魂摄魄的媚态。
一切精心策划的流程,仿佛都是在为这一微醺时分的深情对视做铺垫。
窦逍视线紧紧锁住司恋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看着,眼神愈发深邃迷离,似悄然绽开的一团火,火星四溢。
他等不及1:1复刻那日的平行时空,在这个环节就已忍不住,深沉发问:“司恋,别怕我,我承认我逼着你陪我做这些很自私,我只是想重新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我是问,现在的我。”
心脏紧缩,原来他真的只是想重来、想确定,要求简单到近乎卑微。
为达到情景重现的效果,司恋很想做回23岁的自己,甜甜说一句:‘当然爱!我早就爱你!会一直爱你!’
无奈一张口,只剩搞笑!
她再次全然忘了自己戴着闪光牙套!
要感谢两人回忆里曾如春草一般疯长的甜蜜时光,看到司恋出糗,窦逍紧绷的情绪一下就得到了纾解。
他笑着点了点司恋的牙套。
又笑着抱起她往楼梯方向走。
司恋红着脸拿掉牙套,“诶呀诶呀”地抱怨他非复习这丢脸的一出戏。
不等丢掉牙套,就被窦逍不撒手地倾身压在床上。
来不及确认这间客房是不是三年前的‘案发现场’。
就听窦逍粗喘着在她唇边呢喃了一句:“爱不爱都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
这一晚,若不是窦逍全程没戴套,也没在她迷糊间给她喂后悔药。
司恋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怕那份大礼是分手礼、这场仪式是告别宴。
他们很久都没做了,但还是那么契合。
月影摇曳,氤氲的光线从那扇曾承受过暴力的窗子铺洒进来,勾勒出两道合二为一的剪影。
窦逍似是弥补了他自己心里常觉的亏欠、克服了因亏欠和伤害带来障碍。
完全释放出那压抑许久的深沉爱意。
每一下触碰都让司恋……
发出细微的轻吟。
而这熟悉又悦耳的声音,更让窦逍心中那疯狂的渴望难以抑制。
他接连纠缠,他不停索取。
时而急切冲动,时而温柔克制。
但司恋知道,这次不要命的一直是窦逍,真的只是窦逍。
还知道这一夜对窦逍来说,不只是欲望的宣泄,更是爱的交融、亏欠抵消。
直到黎明的微光悄悄爬上窗台,他们依然紧紧相拥。
天旋地转间,司恋忽然想到要给到这份爱以最直接的回应。
她的计划要尽快提上日程,她也要回给窦逍一份大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