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宸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木:
一双内勾外翘的狐狸眸耷拉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烛火下,映出一片阴影在他白皙微鼓的脸蛋上,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闪扑闪的。
真是没见过比这更好看更明亮的眼睛了。
只是,彼时,他原本浓重的双眼皮,都不明显了,看起来十分疲惫。
虞北宸见状,心下越发地来气:
哼!
困了才知道回来睡觉是吧?
对你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苏木好不容易才拆开了枕头,又加了一些安神草到里面,按住了开口处,送到了虞北宸的眼前,问道,
“殿下,看看现在这个软硬程度,行不?”
虞北宸抬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薄唇翕动,
“可。”
苏木又开始笨拙地行针走线,缝合枕头,一不小心,还扎了一下手,
“嘶~”
虞北宸没好气儿道,
“笨手笨脚的!”
苏木懒得理他,手下的针脚,越发的粗糙。
虞北宸继续冷森开口道,
“你要时刻铭记,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不要去叨扰国安寺的高僧,一点规矩都没有!”
苏木听着这话十分刺耳:
我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和高僧说句话都不配?
苏木心里堵得慌,匆匆收了口,双手毕恭毕敬地把枕头递给了虞北宸,脸色黑沉沉,冷声道,
“奴才把枕头做好了,殿下,您回去安歇吧。”
虞北宸见苏木给他甩脸子了,一把扥过枕头,起身就走,留下一阵冷风。
苏木朝着他高大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内心暗骂了一句‘神经’,起身把门关上了。
翌日清晨。
虞北宸在院子里打拳。
苏木和珍珠姑姑一前一后,绕着院子跑圈。
珍珠气喘吁吁地跑了两圈,就想开溜,被苏木发现了,拽了回来,从后背推着她继续跑:
“姑姑,你太胖了,必须得减重,否则,一堆病就会找上来的。”
珍珠十分不满,气喘吁吁道:
“你这孩子,怎么整日给姑姑制造恐慌呢?我身子骨好着呢!哪里有病,病在哪里?”
苏木一双狐狸眸,亮汪汪,狡黠地笑道,
“我是大夫,我说的都是真的,忠言逆耳。
你看哪个长寿者,像你这么胖?
你这么大体格子,到时候死了,抬棺费都比别人多~”
这次,苏木真的惹恼了珍珠,转头就欲敲他的小脑袋瓜,恨恨道,
“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长了嘴?太损了!真的太损了!找打!”
苏木撒丫子就跑,嬉笑道,
“嘿嘿,你来打我呀!想打我,抓得着吗?”
苏木撒欢儿地在前面跑着,珍珠在后面紧追,这次,这一圈跑得,毫不费力~
“嘿嘿,看呐,你抓不找我吧~”
苏木一边轻松地跑着,一边回头挑衅珍珠姑姑,一个不小心,就和一个同样脚步匆匆的小和尚,撞到一起了。
两个人脑门对后脑勺,撞得一声响。
“阿弥陀佛。”
“哎呦~”
苏木揉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眼前的小和尚,眉眼弯弯,笑道,
“这不是圆通小和尚吗?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位圆通小和尚,就是苏木昨日帮着拎东西那个小和尚,现在,两个人已经非常熟络了。
圆通小和尚的额头都被撞红了,但是,他神色无异,也没想着揉一下,又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苏施主,不是我找你,是空慧大师请你过去用早斋,他亲手为你做的。”
苏木学着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回礼,
“多谢空慧大师,我这就过去~”
珍珠姑姑都看惊呆了:
空慧大师?空字辈的和尚?那不是比国安寺的方丈还高一个辈分?
我的天呐~
高僧亲手做的斋饭,皇上都没吃过吧?
哈哈,小苏木这孩子,就是招人稀罕哈~
彼时,虞北宸收了打拳的架势,一双瑞凤眸,已经悄然猝了火:
外人一招呼走了?都不跟我请示,真是岂有此理!
我说过不让他去叨扰高僧,又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真是岂有此理!
今日,又到戌时,苏木方才回来禅房。
他宽掉外衫,正准备吹灭烛火,禅房门又被‘咣’的一声,踹开了。
苏木用嘴型骂了一句:
神经。
继而,笑盈盈地转身回眸。
枕头,又一次飞入了他的怀中,还夹杂着一股深秋晚风的寒凉之意,伴随着虞北宸冰冷的声音:
“太软了,没办法睡!改!”
苏木终于意识到了:
他这是诚心找茬儿啊!
果然是个大骗子!臭不要脸地施展嘴遁之术,把我诓我来,又开始把我当奴隶,作践我。
怎么能癫得这么厉害啊?脸皮都癫没了!还好意思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真是天杀的!
奈何,对方动手能力太强,苏木不得不按捺住心头的不爽,开始拆枕头:
拿出少许安神草,又填入了一些柏子籽,再用蹩脚的粗针脚缝好。
最后,交给端坐在身边的虞北宸。
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又目光森冷的脸,语气淡淡地道,
“又改好了,殿下,拿回去安歇吧。”
虞北宸拽过枕头,倏地站起身来,声色俱厉道,
“明日,你不许去叨扰高僧!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后果自负!”
然而翌日,圆通小和尚再次来请苏木去用早斋,他又屁颠屁颠地去了,一点都没带犹豫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虞北宸。
虞北宸气得不要不要的,把拳头攥得吱吱作响:
他就是故意挑衅我,故意气我!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终于,戌时又至,苏木回来,这一次,他主动叩了一声虞北宸禅房的门,而后,不等回应,就自顾自地进去了,笑道,
“殿下,我来给你请平安脉了。”
烛火下,虞北宸正在桌前正襟危坐,手中端端地拿着一本书。
他身子没有动,目光也没从书本上收回,只是,默默地亮出了一只手腕给苏木。
苏木上手切脉,
“咦?殿下,今日做什么了?”
虞北宸抬眸斜睨他,面色铁青,一字一顿地冷然道,
“你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