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姑娘……我打扮成这样出门,怕是有所不妥吧……”陈毓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瞧右瞧,这扮相怎么看都有些妖艳得过了头,心中忐忑不安,透过镜子看向刚刚给自己化完妆、此刻正在认真地为自己梳头挽髻的翠羽,轻声问道。
翠羽姑娘眉眼含笑,手上动作不停,边灵巧地梳理着发丝边柔声宽慰道:“陈姑娘不必多虑,我家姑娘特意嘱咐过,一定要让奴家给陈姑娘您好好打扮一下。”
陈毓乔低声呢喃着:“打扮得像个花魁?”
“我们姑娘说了,将欲取之 ,必先与之。”翠羽说话间已经梳好精致的发髻,并从梳妆匣中挑出一对鲜艳欲滴的红珊瑚耳坠,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的耳垂上。那一抹淡淡的红晕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耳尖,与头顶璀璨夺目的红宝流苏钗环相互映衬,使得镜中之人犹如待嫁的新娘一般娇美动人。“好了,陈姑娘瞧瞧,可还满意?”翠羽后退一步,满含笑意地注视着她。
陈毓乔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不禁心中一凛,顿了顿,起身礼貌地施礼,道:“多谢翠羽姑娘。”扯了扯嘴角,终是笑不出来。
“陈姑娘客气了。”翠羽连忙还礼,转过身,自包袱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水红色彩绣牡丹纹软烟罗裙,交到她手上,催促道:“时辰差不多了,姑娘去里屋换上,我们也好快些出门才是。”
待陈毓乔换好衣裙出来,却不见翠羽的身影,在屋里坐等一会儿,也不见她回来,便起身推开房门。坐在院中的男子闻声抬头,眼眸如墨,鼻背高悬,淡漠的表情在一身淡蓝色缂丝鹤纹玉锦长衫的映衬下,更显忧郁。
元肆看向陈毓乔,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墨鸢,随即摇头苦笑着定了定神,起身走向她,缓缓开口道:从上到下打量了着眼前之人,知道这身装扮定是墨鸢所选,着实在过于招摇了些,便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鎏金缀珠挂耳遮面,伸手要为她戴上……
见他突然举止亲昵,陈毓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防备。
元肆见她如此戒备,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满怀歉意地说道:“在下看姑娘这番打扮,太过于惹眼,便想让姑娘戴上这遮面,一时间竟失了分寸,实在抱歉。”
见他言语谦卑,态度诚恳。陈毓乔伸手接过遮面戴好,“无妨,不知姑姑安排我和殿下在何处相见?”
“姑娘莫急,现下闻烟斋的姑娘们已经在花船上候着了,我们边走边聊。”看着她满脸迷茫之色,元肆移步至其身畔,轻轻牵起她的柔荑,放于自己臂弯,而后笑言道:“今日为了促成陈姑娘与太子殿下的会晤,元某特意安排了五艘花船于东湖之上,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听闻姑娘精通乐理,且机会创词作曲……”
陈毓乔黛眉微蹙,抽回手臂,正色道:“元公子若想让我抚琴唱曲招揽宾客,本姑娘可不会。你不用拐弯抹角儿,有话直说!”心中暗自咒骂起墨鸢来,还纳闷为何天没亮便差那翠羽姑娘来山上寻自己,大费周章地将自己装扮得如同花魁一般,如今总算明白其中缘由了!随即挑衅般地挑起眉毛,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抬头凝视着身旁的元肆。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愠怒的模样,轻声说道:“不过是想跟姑娘合伙赚些钱罢了,我昨日已差人给闻烟斋的常客们送了邀帖,今日的收入去了成本,你、我还有墨鸢,每人分三成!”
“那剩下的一成呢?”
“做为善款,捐给远在宁州受难的百姓!”
陈毓乔听到既有钱赚,又能做善事,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拉住元肆的胳膊,脚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同时嘴里催促着:“那还不快点儿!哎,我且问你,这一天的开销,杂七杂八加起来,得有多少啊?”陈毓乔看着眼前的五艘花船,瞬间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嗫嚅地问道。
元肆看着眼前的女子,仅仅一会儿功夫就失去了刚才的那股劲头儿,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并出言宽慰道:“别担心,没有很多,不过才三四百两而已!”
三四百两?陈毓乔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这元公子是真瞧得起我啊!要是赚不到这么多钱,该不是要我来赔吧……低下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即使省吃俭用,紧巴巴的过日子,也得两年才能攒够!倒不如直接把腰子割了拿去卖,来得痛快些!稍稍愣神后,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抬起眸子,满腹狐疑地盯着元肆,问道:“姑娘们现在何处?”
元肆指着最大的一艘花船,“喏,都在那儿。”
陈毓乔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艘花船的甲板上站着二十几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微笑挥手。
“我们快些过去吧。”
“呵呵……”陈毓乔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元肆后,像是慷慨就义般,毅然决然地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朝码头走去。心中不禁感叹:真是应了那句话,钱难挣,屎难吃啊!如今这小白兔落入大灰狼圈套,恐怕也是难得个全尸了……
“见过元公子。”众多女子异口同声地向元肆行了个礼。
“这位是陈姑娘,等会儿你们可要专心学习,不得有丝毫怠慢!”元肆面带微笑地向众人介绍道。
“陈姑娘好。”众女再次向陈毓乔行了一礼。
陈毓乔略带羞涩地回了一礼,轻声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元公子邀请我来此的缘由,今日时间紧迫,任务艰巨,还望诸位多多协作!”她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眼前的这些姑娘们,然后继续说道:“擅长弹奏琵琶的,请站成一排;擅长抚琴的,则站到另一边;善于舞蹈之人,再自成一列;而通晓音律、能歌善舞者,就请移步至我身前吧!”
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姑娘们已然各自排好了队,陈毓乔到桌子旁坐定,提起笔刚要在纸上写下曲谱,便听到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陈毓乔听到一阵轻微的抽泣声,便寻着声源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素雅衣裳的女子正低声啜泣着。他迈步向前,轻声问道:“姑娘,你为何哭泣?”
那女子缓缓抬头,泪眼朦胧地回答道:“奴家名叫轻语,平素里陪着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绘画丹青,对于音律之道实在一窍不通......”言语间满是愁苦之意。
陈毓乔见状,微微一笑,伸手轻拍她的香肩,柔声宽慰道:“姑娘莫要忧心忡忡,能作诗赋画已然十分难得了。还请姑娘稍安勿躁,待我略加斟酌后,定当替姑娘妥善安排!”
轻语听了这番话,心中稍感宽慰,泪水也渐渐止住了,她轻点颔首,表示感激。
陈毓乔转身回到案几前坐下,稍稍沉思片刻,便提起笔来开始精心谱写乐章。须臾之间,一串串美妙绝伦的音符如行云流水般在纸面上流淌开来。本来面面相觑的姑娘们眼见此情此景,也都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井然有序地领取曲谱后各自找地方专心习练去了。
手里还剩下《琵琶行》,《牵丝戏》,《燕无歇》和《红昭愿》交由几位弹唱俱佳的姑娘。剩下手中《卜卦》,看着眼前三名擅长舞蹈的姑娘,将谱子递给元肆,又随手拿了一旁的琵琶塞到他怀里,道:“大家都挺忙的,公子也别闲着了!”走到舞台上,对三位姑娘说道:“三位姐姐看仔细了,我只跳一遍!”
元肆身穿着淡蓝色的长袍,衣袂飘飘,宛如仙人。怀抱着琵琶,轻轻拨动着琴弦,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美妙的音符如水般流淌而出,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动人的故事。
随着《卜卦》的旋律响起,陈毓乔身着红衣,如同火焰般舞动。她的身姿轻盈优美,每一个动作都与音乐完美契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在这婉转的乐曲中,陈毓乔婉转舞动的飘飘红衣与元肆的淡蓝长袍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好在三位姑娘的悟性极高,很快便掌握了大部分要领。
此时,元肆来到陈毓乔身边,轻声问道:“陈姑娘,是否还需要在下帮忙?”陈毓乔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排练这些节目,不过是揽客的手段罢了,不知元公子靠什么来盈利呢?”
“利头自然是来自菜品和酒水了。”元肆看她似乎点子颇多,挥手示意身旁的小厮,道:“你快去把咱们店里的菜牌取来,桂花酿,扶头酒和苏合香各自打一壶过来!”
不一会儿,小厮端着菜牌和酒壶过来了。元肆接过菜牌递给陈毓乔,“姑娘请看,这是我们花船的菜单。”陈毓乔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菜品名字都很特别,价格也不菲。
“这些菜名都取得很有意思。”陈毓乔指着一道名为“红尘烟雨”的菜肴问道,“这是什么菜?”
元肆解释道:“这是用上等的燕窝和鸽蛋烹制而成,味道极其鲜美。”
陈毓乔点点头,又看了其他几道菜,询问了一番,也都别有深意。于是在杯子里倒了一点桂花酿,品尝了一下,酒香中透着桂花的香甜。倒了一点扶头酒,果真酒如其名,甘洌辣喉,酒精的度数肯定不低。最后倒了一点苏合香,刚端到嘴边,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感觉很熟悉,抬起眼眸看了看元肆,见他正眉眼弯弯似有深意地看着自己,随即轻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莞尔一笑道:“桂花酿在我看来很完美,不必做改动了,这扶头酒和苏合香嘛……可以略微改进一二……”
“确实如此......来我闻烟斋的人大多都是喜欢品尝桂花酿这种美酒佳酿之人较多,不知姑娘对此是否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或建议呢?”
女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现在正值食用橘子的最佳时节,如果能在这令人陶醉的扶头酒之中加入适量的新鲜橘子汁以及些许糖浆,那么不仅能够有效地降低其辛辣口感,同时也不会轻易上头!此外,对于那苏合香来说,可以适当地添加一些红茶茶汤与蜂蜜调和其中,这样既能淡化其中浓烈的草药味,又增添了一丝丝回甘,重要的是丝毫不会影响到它原本所具有的独特功效!”
元肆听后不禁频频点头表示赞赏之意,并赞叹道:“这想法着实妙极!没想到姑娘不仅才华出众,而且还对美酒有独到的见地,着实令元某佩服!”
陈毓乔谦虚地笑了笑,“只是一些小小的建议罢了,希望能对元公子有所帮助。”
元肆吩咐一旁的小厮按照陈毓乔的建议去调制新的酒品。不多时,新的扶头酒和苏合香便调好了。元肆先尝了一口扶头酒,果然口感更加柔和顺滑,顿时赞不绝口。接着又品尝了苏合香,浓郁的药香与茶香和蜂蜜的甜味融合得恰到好处,让人回味无穷。“姑娘的提议简直让这两种酒提升了一个档次!”元肆兴奋地说道。
陈毓乔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能够得到元公子您的赞赏和认同,实在是令小女子倍感荣幸。毕竟,您我今日相聚于此的初衷,便是寻求互惠互利、合作共赢之道嘛!”目光微微一转,见已快到中午,然后转头对着一直静静地守候在身旁的轻语,建议道:“姑娘才思敏捷,擅长吟诗作赋、丹青绘画。依我之见,届时可邀请在场诸位嘉宾一同以美酒、佳人献舞和湖上泛舟为题,吟诗作对!如此一来,既能增添几分雅趣,又可让大家相互切磋技艺,岂不是一桩美事?”
轻语听后,美丽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惊喜之色,并不断地点头表示赞同。
元肆也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于是立刻命手下人去准备笔墨纸砚等物品,以便文人墨客能够在此挥毫泼墨、吟诗作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正午时分。宾客们已经开始陆续抵达,脸上无不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除了元肆所在的这艘主船之外,其他四艘花船上的包厢竟然全都满座了!紧接着,这五艘装饰精美的花船慢慢地离开了湖边,朝着湖泊的中央缓缓驶去。
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微风轻轻拂过面庞,带来丝丝凉意,让人感到格外舒适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