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马车上跳下来，金单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
三步一小惊，十步一大骇！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般场景。
北山窑洞的生活区前。
一个个犹如蜂巢般的人家，密密麻麻的横列于山体之上。
而也就在窑洞前，一堆堆孩童，其中也并不仅仅只是限于孩童，还有妇女，还有青壮，甚至连老人都有。
每一堆人之中，都有一夫子正在专心的教学着。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识字，可，这般场景所给人的冲击，是恐怖的，更别说，对于金单这样的黔首了。
有笑声，有叫声，有议论声········
张楚自然不用给他有任何解释，只是在前带着他，朝前方的钢厂走去。
煤矿之上，皆是人影。
一辆辆木板车上的煤矿，被运至煤厂，被运送至焦厂·······
煤厂之间，那已经数不清的蜂窝煤就那么整齐摆放在天地间，而后便是有排着队的运输车辆，空车装填，而后分散运至于整个京兆府地区。
而那边的焦厂，熊熊白烟，不绝于人间，直冲云霄，好像连那一块的天，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天要白一些，沉一些，低一些。
继续往前走。
靠近渭水之时，金单彻底的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有了幻觉，可用力的揉了好几下后，再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却是一变没变。
仍旧如此！
巨大的窑炉烟筒，矗立于前方。
那刚刚修建完好的钢厂窑炉，不知要比他们后院的窑炉大多少。
这一炉下去，怕是能顶的上自家窑炉足足一个月的产量吧！
金单腿肚子有些哆嗦，脑海更是凌乱。
他想过北山钢厂的模样，可真来到这里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想象，都太过于匮乏了。
甚至于，还有一群群工人，仍旧在修建着窑炉，建设着钢厂。
似乎，这还不是钢厂的完全体！
金单真的是不知道，等到钢厂彻底修好的时候，那将是什么样的景色。
咕咚！
金单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过他幸亏也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强撑着，深吸好几口气，用力的把目光从壮观的钢厂之上，具体的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炉窑。
这炉窑········
“嘶·······”
可当看到炉窑构造的时候，金单忍不住的又是倒吸了口凉气，眉角，颤抖不已。
这炉窑的形状········
奇怪！！！
太奇怪了！！！
就算他修改了传统的炉窑，让自家的铁匠铺子名声鹊起，可，那也仅仅只是在传统的炉窑上小修小补罢了，并没有突破炉窑的形状。
可是·······
眼前的这个大筒子，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这是，炼钢窑炉？
“秦川伯，这·······”金单头皮发麻的望向了张楚。
张楚冲他笑着点了点头：“走吧。”
“大哥！”
“师父！”
“这位是·······”
当进了，秦怀道，房遗爱，尉迟宝林，李泰等人都围了上来。
张楚简单介绍了下金单，听是大哥亲自寻来的打铁匠人，秦怀道他们也都是充分给予了尊敬。
同时，秦怀道还道：“大哥，我也寻了些铁匠，他们已经答应加入咱们北山钢厂。”
“师父，嘿，原本我想着直接从少府监抢来些铁匠呐，不过，房遗爱说少府监的铁匠恐怕有奸细，我就没去。”李泰也紧跟着嚷嚷。
秦怀道闻言，急忙补充：“大哥，我这批铁匠，之前是属于兵部军器监，只是年纪大了，被驱除，正好我招募过来，都信得过，靠得住！”
张楚轻轻颔首。
“遗爱说的倒也对，少府监那里········”
“嗯？遗爱，你怎么来了这里？又请休了？如此频繁，小心户部那里的官吏，会有不满。”
张楚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房遗爱，微微皱眉，提醒道。
不过这次，房遗爱可丝毫不慌了，不急不缓的把崔如渊亲自给自己布置的任务说了一遍，张楚恍然，不由笑道：“如此甚好！”
“好了，大家闪一闪，我带金工进窑瞧瞧，这赌约，可还没有结束呐。”
张楚笑道。
众人赶紧朝旁闪开，笑嘻嘻的望向了金单。
金单此刻，已是吓破了胆子，脸颊都有些发白。
这群人，他虽然不认识，可他们的名字，却熟悉无比。
更别说，秦怀道还说已从军器监请来了一批铁匠，那可是军器监啊，可以说是代表着大唐最好的铁匠！
虽说，金单有心觉得自己不弱于他们，甚至更强，但，军器监，少府监这些可以称之为工匠朝圣之地的存在，也是让同为铁匠的金单感到不小的压力。
同时，再望向张楚时，他心中不免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如此人物，却亲自邀请自己这般匠籍黔首········
受宠若惊这个词，金单不知道，但他却深刻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金工，请！”张楚见金单不动了，笑着提醒了下。
金单身子一颤，瞳孔凌乱，但幸也是反应了过来。
“哎，伯爷，来了。”他有些匆忙的跑了过去。
走近窑炉，望着通体之又粗又高，金单不由的又咽了口唾沫。
从外看，总体是呈两头细，中间粗的造型。
张楚轻轻拍了下窑炉，笑道：“这窑炉，是不是和你们的不太一样？”
“这窑炉，某家称之为高炉炼钢！”
“从上到下，分为炉喉，炉身，炉腰，炉腹，炉缸五部分。”
“相比于你们那些平着的炼钢炉，效率高，产量大，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
说着，张楚又指了指旁边的吊绳，这是用来生产时，上料的装置。
“生产时，炉顶装入铁矿石，还有焦炭，从炉子下面，吹入空气，当然，现在还是依靠大风箱。”
“等到渭水畔的水车搭建起来，就能以水车代替人力来驱动更大型的鼓风机，可让效率更提数成！”
“这一炉钢，可顶的上你们那些小作坊将近两个月的产量。”
“到时候，整个北山钢厂齐开，其产量，更是何计？”
“相比于你所改建的传统窑炉，金单，你瞧某家所设计的这个高炉，如何？”
“比较之下，更如何？”
张楚并没有解释太多，这在初中化学中就有还原，甚至这炉子的样式，化学书上都印着呐。
但，即便是这区区数句，来自于工业革命之后的现代化炼钢窑炉，足够压塌眼前这位自出生就把一切交给锻钢打铁的青壮铁匠了。
他，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