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吃的吗?”明明是乞讨,冬木翼却理直气壮得像是抓住了学生早恋的老师。
“没有。”
蒂娜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她是来自杀,断头饭来之前就已经吃过了,又不是野炊,怎么会带着好酒好肉款待这家伙。
“那你身上有钱吗?钱也可以。”冬木翼一手插兜,站在垃圾桶旁,微风拂过他的发丝,轻轻吹来垃圾桶和他身上浓烈的臭味。
“上帝啊……”蒂娜一阵头痛,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倒是确实摸出了几美元的纸币,就算活着,应该也要被那些混蛋抢走的吧,还不如给他了。
“就这么点?连一只炸鸡都买不到,只够一瓶可乐,你当我是乞丐吗?”冬木翼从女孩的手里接过钱,眼里满是失望。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明明是我施舍给你,你还有意见了?谢特。”蒂娜气得胸闷,感觉那些身上的淤青又开始隐隐作痛。
“既然你要自杀,就应该把钱留给有需要的人,你这个自私的烂橘子。”
“而且我不是乞丐,这是平等的交易,就和犹大银币出卖耶稣一样。”冬木翼的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可以解决你的麻烦,说说看你有什么烦恼。”
蒂娜愣了一会,冬木翼说这话时那么随便,像个真正的流浪汉抠着脚丫大言不惭地自夸以后自己会有大别墅大豪车。
可那种感觉,却像是一阵汹涌的海风扑面而来,海风里是威武的歌声,如同金碧辉煌的克里姆林宫里恢宏的合唱。
自己的烦恼……说了又能怎样呢?
这里是m国,是力量与欲望交织的舞台,也是强者生存的战场,在这里只有两种人能作为强者凌驾与蹂躏他人,一种是掌握“原则”的人,一种是掌握权力的人。
很可惜,她与这两者几乎毫无关系,就算把枪递到手里指着那些施暴者的额头,她的怯懦也没办法让她扣动扳机。
人的奴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的怯懦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失败的家庭,失败的学业,不好的事往往在发生之前有着不好的预兆。
在m国,只需要1000美刀就可以买到女孩的初夜,但这样的办法显然没有性价比。
从她被暗恋的男孩骗去酒吧吃下那些令人着迷的小药片后,她就像从马背上跌落的旅行者,再也没办法让自己的旅途回到正轨。
被拍下照片,一次次发生自己讨厌的事,人的进步总是举步维艰,而堕落却只是一瞬之间。
蒂娜摸了摸自己的眼窝,原本剥壳鸡蛋般光滑的眼窝已经丧尸般深陷下去,卫衣下是消瘦的身形,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一根根凸出的骨架。
她不能让家人的辛苦等待落空,m国教育和生活都是高成本,自己需要努力完成学业,得到工作和工资。
可如果她的照片被放到网上,再也不会有一家公司愿意要她,最糟糕的是,现在仅仅看起来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m国每年都有这样的人,好好地走在坦途大道上,忽然天降一颗小药片就毁掉一切,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直到这种事真切地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因为照片的威胁,药片的诱惑,无论是身体,还是钱财,都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些混蛋的东西,最后清醒的时间里,至少她想要有尊严的死去。
蒂娜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一次次在枪支店铺前徘徊,可永远下不了决心。怯懦是深种在骨子里的毒药,她天生就是不适合扣动扳机的人,没办法自己反抗,也没办法告诉别人,但当这个野猪般翻垃圾桶的流浪汉说会帮她解决麻烦,却莫名地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幻觉……
好像真的有办法,真的有办法让一切回到正轨……吗?怎么可能?那只是个普通的流浪汉。
“威尔斯、汤姆、利安姆、佩妮、玛姬,是学校里……找我麻烦的人……”
她呆呆地站在大桥的围栏边,像朵即将枯萎的玫瑰,面色苍白地说出那些将她变成这样的名字。
也许自己真的是疯了,会相信一个流浪汉能改变这些。
“我记性不太好,佩……什么奇?你就不能写下来吗混蛋?”冬木翼挠了挠脑袋。
至今他都只记得自己这次来m国是为了杀一个姓“酷”的家伙,可能是考虑到他的记性,那个拜托他的古贺老头还特意叮嘱了他。
目标就是人群聚集起来时,最惹眼最有威望的家伙,耳边插着根红色羽毛,还会大声演讲说什么“方舟党”之类的话。
收下蒂娜手写的纸条,冬木翼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子口袋。
“他们都有枪,流浪汉先生。”
“我想,我应该撤回刚刚的请求。”
蒂娜光是想起那些家伙,身体已经在下意识地微微发抖,自己已经没救了,没必要让别人跟着陪葬。
“家伙啊,那种东西我也有的。”
冬木翼抓起垃圾桶旁边沉重的黑色吉他盒,直到此刻蒂娜才彻底注意到这东西,之前看到放在垃圾桶边上而且脏兮兮的围绕着苍蝇,她下意识以为那是别人丢弃的垃圾。
吉他盒从地上拿起,发出一声闷响,垃圾桶旁的地砖肉眼可见的有着凹陷。
冬木翼一手提出吉他盒里沉重的巨斧,汽车掠过,车头灯的映照下,银黑色的斧身满是深红色的铁锈,明明异常老旧,在他手中却透着难以想象的威势。
那些铁锈……那样的颜色,简直像是被鲜血一次次侵染,腐蚀而出的铁锈。
“你的钱我收到了。”
“另外,看你想要自杀的样子,犹犹豫豫的……可不好。”冬木翼缓缓地打了个哈欠,像只老熊伸腰似的,手中的巨斧缓缓扬起。
“这是特别赠送服务。”
他的左手将mp3连接着的耳机放进耳中,音乐在脑海中碰撞,还是那首熟悉的《海绵宝宝》,欢快的乐调像是一场朦胧的大雨,将外界的一切声音全部盖过。
“不!不!别这样。”
“我!我不想死,我不自杀了!”
巨大的寒意涌上心头,直至此刻,女孩才终于明白此前自己预感到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人类的外表,却是截然不同的心,羸弱的皮囊下,藏着无法掌控的野兽与恶鬼。
“我错了!”女孩瞪大的眸子,心中的惊恐在冬木翼耳中欢快的旋律里到达高潮。
“海绵宝宝!海绵宝宝~嘟嘟嘟~嘟嘟嘟……”
巨大的桥梁接近一半在一瞬间被拦腰截断,超过20米后的钢筋水泥脆弱得像是薄薄的A4纸,连接大桥的钢缆一根根崩断,如同坍塌的巨柱般砸向桥中央乱成一团的车辆群。
“该!该死!”
旁边原本录着像看热闹的几个精神小伙这下简直快要疯了,巨大的钢缆坠落而下,脚下的路面在开裂,瞬间就把拿着录像机白人小哥旁边的哈基黑砸成焦黑的煎饼。
“那个该死的流浪汉做了什么?那是把斧头吗?”
白人男孩一边踉踉跄跄地倒地,一边摸索着向大桥那段爬。
他的身后,一辆辆汽车下饺子似的不断滑落进水中,80多米的高度,光是坠落就干碎了车体的玻璃,巨大的冲击下根本没可能完好无损地爬出车逃生。
整个桥面都在倾斜,生鱼片般的蒂娜一侧落进海里,另一侧倒到桥面上,想死的愿望被善良的热心市民终于完成。
“该死的!”
白人男孩拼命奔逃,视线中的一切都在崩塌,烟尘四散,尖叫声与鸣笛声嘈杂刺耳。
那个流浪汉却依然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跨过蒂娜的尸体,把斧子重新收回吉他盒,背上身后,从模糊的视野中忽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