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禾抓娃娃的经验为零,站在原地不动,朝他努了努嘴:“你先。”
陆也昼气定神闲回身,单手握上摇杆,移动爪子到了放在最上面的鸭子,左右看了看角度,游刃有余地落爪,抓上来一把寂寞。
他僵了一瞬,下一秒脸色恢复如常继续投币,这次换了个落爪点,颀长身形侧身到娃娃机另一面确认角度,随后再次按下落爪键。
三爪钩在鸭子肚皮的毛上掠过,鸭子依然纹丝不动。
之后接连十几次全都抓空,陆也昼一惯面色无异,心里慌不慌的,天知道。
安祈禾嘴角抿着揶揄的笑容,凑上来毫不掩饰话里的嘲笑:“原来陆总不会抓娃娃。”
陆也昼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绯红,故作镇定道:“看我做什么,你自己来。”
他快速投下两个游戏币,侧退一步,虽然没有明说,但脸上已写了“等你出糗”四个字。
安祈禾撇嘴,较这种劲幼稚不幼稚?她走上前,一手握摇杆,一手放在下落键,结果没收住力直接摁了下去,抓钩原地下落。
见状陆也昼唇角勾起笑,抱臂斜靠在娃娃机旁,饶有趣味地看她伸手到筐里拿币,他一个巴掌就完全盖住的小筐,她伸手却只能盖住一半,小手白净细嫩,抓起两个币颇为郑重地放进投币口。
陆也昼脸上笑意骤浓,盯着抓钩晃晃悠悠来到鸭子头顶,安祈禾学着他侧身到娃娃机另一边看角度,穿着高跟鞋的脚无意识地又踮了踮,看好角度身子支回来,手起钩落。
然后,陆也昼眼睁睁看着那只自己挠了十几次痒的鸭子被抓钩牢牢勾起,稳稳带到出口掉下来。
他当场愣住,笑容僵在脸上。
同样抓娃娃经验浅薄的他一时间想不通,那爪子晃悠得跟个老太太似的,居然还抓起来了?
“诶诶诶!抓到了!”
安祈禾激动,声音高了好几度。
陆也昼屈膝从出货口拿出鸭子递给安祈禾,安祈禾开心溢于言表,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嗯,小黑豆豆眼,鸭嘴边有一簇绒毛,真的很普通,但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找到的?”
陆也昼重新靠回娃娃机边,目光垂在安祈禾手里的鸭子上,说:“联系了这家商场老板,刚好他们还有十六年前的进货单。”
其实不是,商场老板派人去翻了十六年前的账目,根本没找到这笔采购的凭证,又费了一番功夫找出当年策划活动的员工,有的已经离职了多年了,七弯八拐联系上,都说记不得了。
后来终于有一位年纪大的同事回想起来,说当时的娃娃不是采购的,是商场里一家玩具店卖不掉的玩偶,免费送的。
先不说那家玩具店撤柜十年,老板早联系不上了,就算能联系上,存有十六年前进货单的概率也近乎渺茫。最后峰回路转的是,有位老员工从家里翻出了当年带自己女儿来玩的照片,照片日期恰好就是同一天,小女孩站在娃娃机前指着里面的玩偶,而娃娃机里东倒西歪摆着几只鸭子,几只兔子,还有一只小怪兽。
陆也昼将照片拿给工厂,成品出来以后,他对照着安祈禾那只娃娃,将三个玩偶叠成安祈禾看错的样子。
三个玩偶和安祈禾那只特制鸭子不太一样,毕竟外婆是根据安祈禾的口述做出来的,小怪兽爪子的颜色形状都跟她那只鸭子不同,兔子的耳朵也没有那么长。
陆也昼不是没想过请人重新把那只嵌合鸭做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他记得那个娃娃的样子。可是做出来以后又能如何呢?意义本就不在玩偶身上。
安祈禾首战告捷兴致大增,把抓到的鸭子递给陆也昼,继续下爪,陆也昼以为安祈禾抓起来是偶然,结果她第二爪顺利抓起兔子,再下一爪,把小怪兽捞了出来。
安祈禾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越扬越高,又换下一台机子继续,命中率没有百分百,但也十有八九,她抓一个,陆也昼俯身掏一个,怀里很快满了。工作人员拿来袋子将陆也昼手里的玩偶都装好,手空出来,陆也昼见安祈禾十拿九稳的成功率,也手痒,投币去抓,一爪下去抓空气,两爪下去抓寂寞,三爪四爪五爪,爪爪避开娃娃,抓起来又掉下,脸上比走空的贼还难看。就在陆也昼怀疑人生之际,安祈禾走到他刚刚抓空的那一台机器,移动操纵杆的动作已经开始轻车熟路,一次就抓起那个刚刚被陆也昼抓空数回的玩偶。
陆也昼服了,这是什么抓娃娃先天圣体?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细听,那是他破防的自尊心。
安祈禾冲他晃了晃手里刚抓出来的娃娃,得意极了:“陆也昼,你不行啊。”
男人听不得你不行,当即提了一口气,可对上她狡黠长睫下盈满笑的眼睛,她穿着高跟鞋仍然比他矮,看他的时候下意识昂着下巴,更显得满脸神气,于是那一口气冲到半路就散得无影无踪。
或许十六年前那个眼巴巴的小女孩儿就算下了车走到娃娃机前,她往后十几年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十六年前下车的安祈禾,一定会露出和现在一样的笑脸。
罢了,伤点自尊算什么,她开心什么都值了。
至于不行这两个字……他总有机会澄清。
陆也昼伸手捏着安祈禾的下巴往上抬,咬了咬牙,说:“小没良心的,知不知道我找这些娃娃费了多少功夫?”
不知该说是他手大还是她脸小,她的下巴完全被锁在他的虎口里,他起了玩心,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搓着玩儿,手指稍稍用力,两片嫣红的嘴唇就他捏得分开,发出很轻的“么”的一声,就是那种在他脸上亲一口会发出的声响。
安祈禾任由他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这家商场?”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的话:“嗯?”
分开的嘴唇下露出一截整齐的小白牙,她软嫩的舌头就躲在这道防线之后,看得陆也昼心猿意马,目光没和她的眼神对齐,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也完全没注意到,她眼中的疑惑变成探究,随后逐渐清晰。
“我跟你讲那个娃娃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到这家商场,甚至我自己都不记得当初是在这家商场看到的娃娃机,且不说这个娃娃是我看错后的产物,当时外婆是根据我的形容给我做的娃娃,和我看到的并不一样,你不可能通过娃娃的样子去找,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先知道了我们当时路过的是这家商场,然后才去找当年的玩偶。”
“所以,是我大哥告诉你的。”
陆也昼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他和大舅哥今天至少得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