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眼奖的热度很快又被新的热点事件盖过,大数据时代,热点新旧交替的速度和数量堪比人体细胞每一秒的死亡与新生。
安祈禾在海城待了小一阵,回京城的时候金眼奖一事已经没人关注了。
夏日已经远去,留下一片金黄,染了整座京城。
满城的灿烂鎏金是这座城市与盛夏烈缠过的证据,明明被令人血液沸腾的温度一遍一遍吻过,却在当时不留任何痕迹,直到第一片秋叶落下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被灼烧成了夏日。
安祈禾从机场打车到thE oNE公寓,下车时踩到一片落叶,发出了很细小的碎裂的声音。
那是生命竭尽全力的呐喊,是用力活着的真实感。
安祈禾忽然倍感愉悦,身心畅快,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家。
回京城后没几天,安祈禾接到了一通电话。
“妮妮,宋老师回国了。”
来电的人是冯琳,安祈禾的大师姐。
宋媛丽的十个学生里,沈一眠和安祈禾是年纪最小的,大师姐冯琳已经四十岁了,如今是国家舞蹈协会的主席,大师兄罗金是国家歌舞团的首席,这两位继承了宋媛丽的衣钵,投身舞蹈事业,三师姐冼歌子毕业于中央舞蹈学院,31岁那年拿下金人奖影后宝座。除了这三人之外,就只有开舞室的宋迎唯算是还在这个行业中,另外四人,都回归了家族事业。
宋媛丽这个人收徒十分随意,她愿意带学生,又不愿意费劲去挑好苗子,收的都是别人求上门,她看着顺眼还有天赋的,所以她的学生里除了宋迎唯,其他都是富家子弟,毕竟有本事把孩子带到她面前的,非富即贵。
可要说她收学生这件事被动吧,有时候碰上别人家小孩有天赋,她又会主动去问要不要跟她学跳舞,不是那种求贤若渴的精神,倒像是出门随便捡一捡,捡到了就有,没捡到就算了。
沈一眠就是被她这么捡到的。
总之,这么一个佛系随意的人,听起来就不像是会喜欢小孩的人。但偏偏她又对小孩很有耐心,学生们到她跟前时基本都只有几岁,她既严厉又给足了自由,会用苛刻的标准要求学生,但又不强求学生们为舞蹈奉献一生。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由你们自己选择,我的学生也可以不不走跳舞这条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你们继承我的衣钵。”
宋媛丽的每一位学生都听过她这句话。
“你们唯一需要继承的,只有自己活过的人生。”
十个人之间最大的年龄差接近20岁,但每个人都真心爱戴宋媛丽,九年前宋媛丽生病,为了躲清净出国修养,十位学生都很自觉没有对外提起这件事,即使后来传得言之凿凿,宋媛丽死了,也没人透露一句。
如今听到宋媛丽的回国,安祈禾十分惊喜:“大师姐!宋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就到了,这两天在倒时差,毕竟宋老师上了年纪了,等她多休息休息,过两天我们十个人给宋老师举办洗尘宴,你有时间吗?”
“当然!”
小时候唯一让她期盼的,就是去宋媛丽家学跳舞的日子。
宋媛丽为了她们几个孩子在家里腾了一间玩具屋,摆了很多玩具,只要今天学的内容过关,哪怕还没下课,也可以去玩,当然要是没学好,肯定玩不了。
那间屋子是安祈禾为数不多的童年,也是后来安祈禾小房间的雏形。
洗尘宴定在两天后,地点在新月会所的白芽包间,安祈禾跟沈一眠宋迎唯一起出发,进包间的时候,发现最先到的是三师姐冼歌子。
冼歌子和她们三人很熟,当年安祈禾她们开始学跳舞的时候,冼歌子刚考上中央舞蹈学院,常常回来求助宋媛丽,一来二去,也和她们几个小萝卜熟悉了。
“三师姐!”
沈一眠率先甜甜地喊了一声。
包厢里有茶桌,冼歌子正在煮茶,见到三个小师妹,也露出笑脸起身走到她们面前:“这么早就来啦?快进来坐,师姐给你们煮茶喝。”
“谢谢三师姐!”
三人也不客气,朝着茶桌走去,安祈禾在最后面,路过冼歌子的时候,冼歌子忽然看了她一眼,有什么情绪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安祈禾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冼歌子笑着拍了拍她:“快去坐着,宋老师一会儿就到。”
虽然她们和师姐相处很随意,但安祈禾莫名觉得,冼歌子那个表情,就好像今晚她才是主角一样。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到场,包间也越来越热闹,临近七点的时候,宋媛丽在冯琳的陪同下,推开了包间的大门。
宋媛丽今年七十了,体态依然轻盈,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美丽,岁月带不走她的任何,唯有她的脸上留下存在的痕迹,安祈禾瞧着她脸上细细的皱纹,忽然鼻头一酸,没来得及喊一声宋老师,宋迎唯已经哭上了:“呜哇——!宋老师!”
她跑上前抱住宋媛丽,一瞬间,安祈禾的眼泪也掉下来了,跟着跑去抱宋媛丽,身后沈一眠喊了一句:“你们干嘛!搞得我也好想哭!”
然后沈一眠也被惹哭了。
再看其他人,也多少被情绪感染,即使没有掉泪,也红了眼眶。
冯琳无奈极了:“怎么跟个幼儿园似的,一个小朋友哭了,大家都哭了。”
“好了好了。”
古稀之年的宋媛丽多了几分慈爱,拍了拍两个人的脑袋:“别挤了,我一个一个抱。”
待众人收拾好情绪,冼歌子拿出了相机:“好啦,都把自己的脸擦擦,我们来拍个大合照。”
经理进来帮忙拍照,拍完以后,众人落座开始聊天。
“几个小师妹还是跟小孩一样。”
罗金一阵调侃。
“现在也是小孩啊,她们都才二十多岁,你以为像我俩呢,都40了。”
冯琳作为大师姐,既是所有学生里年纪最大的,也是学习时间最长的,在宋媛丽身边待了21年。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我都35了。”
冼歌子摆弄着手机,感叹了一句。
“我开始学跳舞的时候才7岁,现在都奔四了。”
沈一眠嘴甜:“三师姐,你一点都不像35岁,你看着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你怎么保养的,快分享一下。”
冼歌子摸了摸脸:“年轻吧?这就是金钱的力量,等你三十岁了我带你去体验,现在别去,破坏你原本的胶原蛋白。”
她噼里啪啦报菜单一样说了一大堆医美项目,有大家耳熟能详的,也有大家没听过的,比如什么脐带血干细胞上清液……
“一个月医美至少要做十七八次吧?”冼歌子说。
沈一眠听了咂舌,扯了扯安祈禾的衣角:“这么麻烦,幸好你没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