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禾说完抽手,陆也昼不放,两人僵持不下。
公寓走廊的空调不要钱似的二十四小时运行着,温度足以解暑,但触在皮肤上是种例行公事的生硬感,为了让人在三伏天中存活,仅此而已。而门里溢出的空气截然不同,卷着葡萄果汁的气息,细腻如房屋主人的肌肤。陆也昼只贪得一点,便生出走进那片空气的强烈冲动。
门房半开,屋主的娇躯堵在开合处,聊胜于无的防备。屋内袭来的葡萄味冷气卷过纤细身影,于是葡萄果汁里暗含橙花的香气,甜蜜诱人,而她浑然不觉。
陆也昼借着失笑的表情敛去眸中的贪欲,只剩眼底的无奈:“你打算以后都站在门口和我说话吗?我来好几次了,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你没家吗?要到别人家里坐。”
安祈禾这一怼逗得陆也昼笑出声:“安祈禾,你头发哪染的,下次带我也去,我看你头发越染口齿越伶俐。”
她没回答,但他听到了她鼻尖一声“哼”,很轻很轻,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
陆也昼举起手里的保温饭盒,冲她晃了晃:“李姨给你做了排骨汤,让我进去坐会儿吧,安祈禾,我们不至于连朋友都没得做。”
既然单攻直冲没有用,那就以退为进。
果然她侧身让行了。
虽说从她微博里的细枝末节,再配上她家的户型图,他已经几乎了解了她家的构造,但真正踏进来,才知他窥见的不过一二。
云朵沙发,毛绒地毯,还有随处可见的可爱摆件,陆也昼视线快速扫过。
“你家香薰挺好闻的,什么味道?”
他状似随意地问,安祈禾指了进门右手边的小边桌,上面摆了一个置物小架子和一瓶香薰。
“Vranjes的红酒味,不过其实是葡萄汁的味道。”
陆也昼在心里默默记下,站在门口等她拿出一次性拖鞋给他换。
等他换好鞋,安祈禾已经走到厨房了。
“喝点什么?”
陆也昼不答反问:“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一起喝点汤?”
陆也昼试探到。
安祈禾想了想,点头,打开橱柜拿汤碗。
陆也昼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安祈禾用小汤碗盛了两碗排骨汤,端上餐桌,在陆也昼对面坐下。
“谢谢。”
陆也昼拿起勺子。
安祈禾吃饭的动作很轻,陆也昼用余光悄悄看她,见她舀起一块山药,咬了一小口。
他斟酌一番,用随意的口吻问道:“你去澳洲滑雪了?”
“你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是这句,陆也昼托出准备好的腹稿:“你那教练容彦舟认识,他看到他发的视频了,你摔雪里的那个。”
他纯粹是乱卖兄弟,容彦舟根本不认识张光成。
提起微博,安祈禾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张光成说要剪一个她的滑雪视频,她白嫖教练十天,没有理由拒绝,谁知道剪的是她的摔跤合集。
她想和张光成商量把视频删了,结果评论区都在说她好可爱,她又觉得提删视频,好像有点扭捏做作了。
就,她也觉得自己挺可爱的……
“摔得疼吗?”
“不疼。”
“嗯,以后多吃点,免得什么人都能把你抱起来,不安全。”
这话好像有点阴阳怪气,不太确定,安祈禾抬眼去看对面的人,陆也昼已经喝完汤,起身把碗放到洗碗槽里了。
接着他回到餐桌前坐下,安祈禾忽然有种回到了过去,两个人偶尔一起在家吃饭的时候。
那时也是这样,两个人很平和地一起吃饭,时不时聊两句,甚至有几丝温情。
这也是为什么陆也昼提出当个朋友,她没有拒绝。陆也昼只要不发疯,她们是能做朋友的,毕竟当初她一直坚持不想闹得难堪。
总之他想通了就行。
她将碗里的汤喝完,收拾了一下桌面:“你坐着等我一下,衣服在我房间里,我先把碗洗了再去给你拿。”
陆也昼暗笑,还记着衣服的事情。
他先一步走到洗碗槽前:“我来吧。”
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越界,他补充:“你去把衣服装起来。”
似是在催促归还,她眼中隐隐亮起的防备湮灭了,转身往房间走,陆也昼在她背后微叹。
她又划了一条线。
不越过去,她甚至愿意向他展示自己柔软的一面,这让他产生了和她破镜重圆触手可及的错觉。可事实上,无论逗她还是粘她,他始终站在那条线外,并未靠近一分一毫。一旦他真的踩过那条线想去触碰她的柔软,她就会立刻蜷缩成一团,让他无从下手。
那套安祈禾归还的衣服被他放在了后备箱,连同之前让助理准备的衣服一起。
陆也昼借着李姨关心的由头,第二天又拎着汤上门了。
“李姨听说你滑雪摔跤,她心疼了,说你太瘦,要给你补一补。”
陆也昼搬出了安祈禾不能拒绝的借口,手里拎的却不止汤,还有晚餐。
“我跟她说你的阿姨是钟点工,不做晚饭,她坚持要我给你送点吃的。”
使尽浑身解数找借口,终于得到了进门的许可,安祈禾甚至问他吃饭没有,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陆也昼开始感激自家阿姨了。
结果坐下来没吃几口,对面的人就问:“你现在都能跟李姨聊天了?”
陆也昼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情:“嗯,李姨只是人笨拙了点,心很好。”
“挺难得,我还以为你会和她处不来。”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吗?”
这是一句找话的调侃,安祈禾却很认真地说:“不知道,那两年我和你的相处不算多,单论联姻这方面,你其实还不错,别的我不怎么了解。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明明是对他褒义的评价,陆也昼的心却陡然变得湿涩。
那句“你一个人住”的问句不带任何别意,任谁听都会觉得只是朋友之间单纯的关心,她能如此坦然地聊起过去,她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方才还因为两个人共同分享而格外有色泽的晚餐此刻忽然失了香味和食欲。
“李姨现在住家了,一个人住确实有很多不方便。”
他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解释多余了,怕她以为自己在责怪她,掀起眼皮偷偷观察。
“哦。”她只是了然地点点头,“那你要给她加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