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转过身,走出几步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呼,伴随着落水的“扑通”声,一旁的丫鬟连忙七嘴八舌地惊呼。
“三娘子……三娘子落水了!”
阮玉鸾转过身,便见那一抹湖蓝色的裙摆沁入水中,很快便不见身影。
六娘子吓得面色苍白,被奶娘抱在怀中。她镇定下来,望向亭榭中的那两抹身影。
苏姨娘面色也有几分不好,急得让人搀扶她起身。
而朱姨娘的面色则是彻底灰败下来,她比苏姨娘这个亲娘还要急迫,连忙让人下水去救。
“都是怎么当差的!”
这台榭中俱是一些侍奉内宅女眷的丫头媳妇,哪里有会水的。因此一时便要去前院调小厮过来,柳妈妈连忙去了,脚步飞快。
只听见又是“扑通”一声,少女转过眼眸,便见一抹清瘦挺拔的身影下水,不一会儿便将三娘子救了上来。
朱姨娘见状,面色先是一喜,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冷淡下来。
阮玉鸾抬眼望过去,一切便都真相大白。
那救起三娘子的不是旁人,正是旧年间她在梅州宣国公府见过的那位少年“林郎”。
他虽然救起了三娘子,可也免不了肢体肌肤相亲,更别说女子身上的衣衫轻薄,被湖水浸湿,薄如蝉翼,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来。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不是偷情,胜似偷情。
少女便忍不住在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为了做这个局,阮玉福就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当真是孤注一掷!
她听见一道冷笑,是身旁的阮玉熙发出来的。
不知是笑三娘子如今彻底断绝了高门显贵的姻缘,还是别的什么。
但阮玉鸾想,三娘子恐怕不会后悔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中秋家宴也不过是匆忙散去。至傍晚时分,太太从娘家赶回来,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阮老爷坐于高堂,朱姨娘跪在地上,旁边坐着几位姨娘和娘子。
太太迈入花厅内时,到底忍不住低骂了她一声。
“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朱姨娘低低地啜泣着,不敢做声。
此事的前因后果,太太都已经听柳妈妈说清了,不由得忿忿道:“若不是你要热闹,闹哄哄的一团,也不至于人多眼杂,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阮老爷倒是制止了她一声:“好了,木已成舟,不必再说。”
阮玉鸾知道,阮老爷给朱姨娘的这三分薄面,是看在嫁出去的大娘子的面子上。
太太便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难道真要把三娘子许给那林家?”
阮玉鸾不由得在心里考量。真论起来,那位“林郎”的家世,甚至还不如楼姨母家。
林郎父亲是九品的城门驻守,芝麻官职。家里一清二白,人口也极简单,不过是一位婆母两个小姑,只是日子实在清贫,恐怕嫁进去便要缩衣节食了。
按照阮老爷的标准看,林家半点结亲的必要也没有。
可是耐不住三娘子喜欢,她喜欢,便胜过一众高门世家。
许姨娘便言笑晏晏道:“这众人都看着呢,还有外头的太太娘子……老爷,若不替她二人许亲,往后还有哪家会要三娘子做媳妇呀?”
这句说得不像话,幸灾乐祸的意味显然。阮老爷便瞪了她一眼,许姨娘扭过脸去,唇角还是含笑。
花厅内便一时沉默下来,说白了,儿女亲事,连太太也不过只是奉行老爷的意思罢了。
阮老爷轻轻蹙起眉尖,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个话头。
“听说伶娘被吓了一跳,胎象不稳?”
太太不在,朱姨娘不敢回话,还是柳妈妈连忙回答:“是,马上去请了大夫进来,看了安胎药喝下去,好一些了。”
阮老爷便点点头,站起身来,朝太太嘱咐道:“福娘的事,你看着办吧。她也还小,不着急。”
“奚姨娘腹中的孩子要紧,我去看看她。”
这就是要暂且拖着林家,不松口答应亲事的意思了。太太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微微点头。
“是。”
老爷都走了,余下的人也都起身离去。
倒是当时站得近的五娘子和六娘子被留下来细问,当时的情况。
阮玉鸾便道:“我当时见三姐姐那边的锦鲤不算多,便转身去另外一边喂鱼食,才走开几步,便听见有人惊呼出了事。想必是姐姐没站稳吧。”
太太蹙紧眉尖:“就这样简单?”
少女想了一想,才道:“今日天冷风大,许是三姐姐近来偶感风寒,没站稳也是有的。”
六娘子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附和她的话。
太太便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待她姐妹二人离去,纪氏才向柳妈妈冷笑一声,道:“你瞧,这些黄毛丫头,还没站稳脚跟,便想着糊弄我了!”
她倒不是真的查出来什么,只是不满近来连连出事罢了,这些都隐隐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些庶女也各有各的心思,不是完全受她掌控的。
这使得太太很不愉,柳妈妈倒是笑着劝慰道:“太太多心了,五娘子是最乖顺的,六娘子年纪还小,怎么会瞒着太太有别的心思呢?”
“想必当真是个意外罢了。”
太太便叹出一口气,一事未平又添一桩事,当真是心绪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