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曼谷数月,苏窈却未曾真切地去看过这个城市。
离开这天,天气阴蒙蒙的下起了小雨。
车子开往机场的路上,苏窈看着陌生又繁华的城市,心中却犹如死水一般沉寂。
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泰国、曼谷或许会成为她旅游的目的地之一。
可是如今,苏窈想,这一辈子她大概都不会再踏上这片让她噩梦缠身的土地了。
离开海边别墅的时候,裴玄并未出现。
只是在她走进机场的时候,一个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熟悉的车子。
隔着暗色的车窗,满脸沧桑的裴玄就那样与她静静地对视着。
苏窈面无表情,在身后的闻溪走上前来时,她淡淡地收回目光,挽着闻溪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
“窈窈,对不起……”看着苏窈渐渐消失在机场入口的背影,裴玄苦涩地喃喃。
直到飞机驶入云霄,苏窈的出现仿若一场梦……
两个月后,美国。
十一月的芝加哥正值深秋,阳光耀眼,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
地处郊区的一栋别墅前,闻溪正推着苏窈在门前的阳光下晒太阳。
草坪刚刚修剪过,空气中还飘散着青草的气息。喷灌将草坪浇得湿哒哒的,水珠儿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静谧又耀眼的光芒。
“窈窈,冷不冷?”闻溪伸手拢了拢苏窈肩上红色的披肩温声软语地关心。
苏窈脸色很不好,皮肤和嘴唇呈现着病态的苍白。
闻溪说完,她便扯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再待一会儿,我们就进去休息,时间太久,你身体会吃不消。”闻溪继续说道。
苏窈两只眼睛空洞地看向对面的房子。
搬来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闻溪每日都会准时推她出来散心,晒太阳补钙。
对面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每次苏窈出来散心的时候,便是小朋友放学回家的时间,每周她总有那么几天可以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进出对面的房子。
苏窈想,若是没有发生泰国之事,她是不是也会周凛过着这样肆意幸福的生活。
离开泰国后,她并未回到青城,而是与闻溪来到了这里。
大约一个月前,肖云澜也来到了这里,看到苏窈的那一刻,肖云澜搂着她的宝贝女儿哭得泣不成声。
后来,苏窈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周凛安排的。
就在她以为青城那边的人都知道她如今是个“瘾君子”的时候,肖云澜告诉她说:“周凛并未将你的情况告诉青城那边,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是收到了吉尔老师的offer,进了舞团进行封闭集训,才在美国回不去的。”
苏窈这才唏嘘地松了一口气。
内心本能,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
就像现在,哪怕她知道是周凛给她安排了这处住所,给她聘请了专业的私人戒毒医生、私人妇产科医生,她还是不愿意再见周凛。
或许,包括闻溪在内的人,妈妈肖云澜还有周凛自己都认为,苏窈心里对周凛有恨,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想把最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她最在意的男人。
戒毒的面相并不好看,毒瘾发作的时候跟牲畜几乎毫无二样了。
太阳渐渐落山,天空晚霞密布。
晚风夹杂着凉意不经意间拂面而来,苏窈看到了那辆静静停在马路对面的车子。
这两个月来,苏窈会经常见到那辆车子。
等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她会将轮椅推到窗边,隐在窗帘后静静地看着车内的人从车内走下。
他会倚在车身上,往她房间的方向看, 每一次都是两支烟的功夫,然后离开……
“窈窈,该吃饭了。”肖云澜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放在餐盘里端入了房间。
每一次,随晚餐一起的还有一份增强抵抗力的中药包。
肖云澜将餐盘放在了房间的小桌上,然后走到窗边将苏窈推了过来。
“溪溪正和医生确认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听他们说,晚上要给你走新方案。”
苏窈静静地听着肖云澜与她分享生活琐事,不说话,但是很乖。
因为身体的缘故,她吃不下饭,可是肖云澜看得出来,她每一顿都非常努力地在让自己吃得更多一点。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并没有人会刻意提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重。
……
烟蒂在指尖燃烧,直到烫到了周凛的手指,他疼得“嘶——”了一声,转头将烟蒂掐灭在一旁的烟灰桶中。
上车之后,车子并未开走。
直到有人敲响了车窗的玻璃,周凛按下车子的解锁键,来人开门坐了进去。
“周总,周太太的情况不容乐观。 从早上的最新体检来看,孩子发育得并不好,心脏和多处身体器官发育缓慢、异常!”说话的是妇产科医生。
他将一份体检报告递到周凛的面前。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样真切的结果时,周凛的心还是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良久,他微微颤抖着接过那份报告,从头至尾,认真隐忍地翻了一遍之后猛然合上了文件。
眼眶灼热,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转。
他眨了眨眼眸试图平息自己的心情。
医生继续说:“从专业角度来看,为了后续她自身的治疗事宜,以及我们这两个月来对母体监测胎儿的监测以及评估来看,我们是建议周太太尽快终止妊娠!”
车内,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医生推门下车,离开之后,周凛手握着那份体检报告,仰头靠在车座椅里,一只手盖在眼睛上。随着隐忍的啜泣声,男人的泪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彼时,一通跨国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周凛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之后才缓缓接通电话,“喂,哪位?”
刚刚发泄过的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那头微微沉默了一下,而后秦玉的声音传来,“阿凛,是我。”
“秦姑姑。”周凛冷淡道。
秦玉的情绪顿了一下,声音再一次响起,“阿凛,诗瑶她在牢里吃尽了苦头。”
“她说,那些人不但辱骂她、打她、用磨尖的牙刷柄划烂她的皮肉,他们……他们甚至往她嘴里灌屎灌尿……”说到此处,秦玉忍不住一阵泛呕。
耐心地听着秦玉转述着秦诗瑶如今在监狱里的遭遇的种种,周凛生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意。
“就这些?”他轻飘飘地问。
“什么?”秦玉惊讶。
”还不够!我说过,会让她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周凛狠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