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牛车上的言朔很是烦躁,这牛车本就行的慢,现还那么多人围上来,走的更慢了。
岚逸怜倒是很是享受这崇拜的眼神沐浴,胸脯抬的高高的,神气十足。
在皆是一片蓝白色涌动人潮之中,潇暮那一抹竹绿倒是尤为突兀。
“暮!”
在目光触及这抹惹绿的一刹那,言朔几乎毫无犹豫就跳下那牛车,往层层叠叠人潮中挤去,同样在牛车上岚逸怜欲叫住他,但言朔也跟聋的似的,疯了一般往人群逆去。
“暮!”
潇暮耳朵不好使,隔着那么远,耳边又吵的厉害,他当然没听到言朔的声音,恐伤到自己,他便随波逐波,心里期盼着他们快点散去,好让他这个瞎子抽出身来。
“暮!”
一双温热的手,牵住了他,没等潇暮完全反应过来,一个熊抱欺身而上。
潇暮抱着粘在自己身上言朔, “你怎么也在这?”
紧紧粘在潇暮身上的言朔。
潇暮抱着他,托着他的小屁股,无奈叹气 道, “真拿你……没办法,借过,借过……”
抱着言朔很不容易挤出那人潮,可言朔还是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潇暮只好假意的“哎哟!”了一声,言朔才肯放开他。
“怎么了?”
“骗你的,没事!”
俩人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为了找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
默契的二人相视一笑,这也是言朔第一次发自肺腑的开心。
据潇暮后来的解释,这种心情又叫久别重逢,失而复得。
潇暮很是乐观道着他与言朔之所分散的缘由道,“在引开那熊的时候,不熟路,不小心掉落石崖底,好在也不高,没把我摔死。”
言朔神色紧张道, “摔着了!摔哪了?”
潇暮悄声与言朔耳边道, “一些皮肉伤,谷里会医术的人比地里药草还多,都给我治好了。”
潇暮摸上言朔聪明的脸蛋子,捏了捏,道,“你呢?可有受伤?”
“我又没干什么,自是不会受伤了。”
潇暮悻悻道,“早知那少主那么厉害,我就不舍身去引开那黑熊了。”
言朔回想密林里,那黑熊拔灌木跟拔草似轻松,嘘嘘道,“那畜生力气大的很,近身肉搏也未必有胜算……”
已经大致猜到,分开之际那一小段时间里言朔经历了什么的潇暮,朝着他笑了笑, “你说的对。”
一路走一边聊二人,终是到了那岚虞脂正屋前。
待女侍通报后,潇暮领着言朔进了正堂内,而岚逸怜也在里面。
岚虞脂看着黑发黑瞳雪肤,模样让人眼前一亮的言朔,问道,
“潇相公,敢问令郎多大?”
言朔满怀期待等着潇暮回答,
潇暮, “……”
许久 ,潇暮都没有回答上来,
“可能约摸六七八岁这样吧?”
潇暮将脸转向言朔,仿佛是在跟言朔确定这件事。
在旁岚逸怜放肆捶桌嘲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这矮子有八岁,这也太好笑了吧!”
潇暮也有些尴尬,言朔更是憋的满面通红,他气的不是岚逸怜笑话他是矮子,而是明明很亲近的潇暮好像真的对他一无所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可当那层隔着纸般道不明的关系,被捅破后还是不勉让言朔有所失望。
我想跟你有关系,可我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关系!
而岚虞脂的一声怒斥,打破这一尴尬平静 。
“放肆,这里有你什么事,整日不知上哪疯去了!”
岚逸怜邀功道, “我找熊去了,娘,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抓了那妖人!”
“闭嘴,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如果不是偶然就是碰巧,你的课业耽搁了多少,还有心思在这闲逛,还不赶快下去。”
岚逸怜很是不情愿但也只能顺从道, “是,母亲。”
把岚逸怜支走,岚虞脂转眼便对着潇暮, “道长,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如若方便可否进一步谈话。”
潇暮将脸往言朔方向扭去,反正言朔也不想待在这,很是自觉的往外走。
只剩下潇暮和岚虞脂二人的正堂里,岚虞脂道,
“上一次,道长问我,情花毒可解,现在我给道长的答案是,此毒天下无解。”
“一点办法都没有嘛?”
岚虞脂摇了摇头道,“没有,纵是绝情断爱,此毒也会一直存于体内,直至肉体消亡为止。”
许久,潇暮才回答,“我……知道了,多谢谷主。”
潇暮苍白无力的回答,即便是岚虞脂也能感受到他的绝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道法至深,也难逃为情所困。
岚虞脂道,
“你要走了?你不找你师叔了。”
“不找了,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缘分,有缘千里必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倒是正理。”
潇暮俯首道, “多谢谷主救命之恩。”
岚虞脂摸着下巴打量着一身清骨挺拔,但有些瘦弱的潇暮,抬眉道,“谢我,你是该谢我,若不是我,你早以是谷中野兽的腹中餐了,所以,你打算怎么谢?”
“啊?”
未准备好谢礼的潇暮道,“可否给我些时日。”
岚虞脂单手托腮,心底萌生一股作弄欲,她突然想逗一逗这情深根种的男人,道, “何必呢,这不是有现成的嘛,你入赘我般若谷,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突如,潇暮都不知道这谷主是看中他啥了,还是另有其意,潇暮道, “我是个瞎子。”
岚虞脂轻描淡写道, “那还不简单,你的眼眶很干净,随便找一个人,剐了他眼,给你按上,不就行了。”
潇暮极力反对道, “那怎么行!如果获取光明的代价是让别人瞎,那我宁可一直瞎下去!”
“你倒是挺正派!”
潇暮的回答让岚虞脂没了大半兴致道,
“那耳朵呢?你留在谷里,一年半载,以我医术,保你痊愈如常。”
潇暮算是听明白了岚虞脂的话中意,“谷主你想留我?”
“你还真不是一般迟钝,你的回答?”
“多谢谷主美意,还是不了。”
岚虞脂笑道,“哈哈哈!看你怕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岚虞脂要吃了你似的。”
闲聊也扯的差不多了,岚虞脂认真道,
“你要走,也强留不住,不过,记住你说的话,和这份恩情,他日好还我。”
“本想跟你讨这小家伙,但他认主的厉害,也还你。”
岚虞脂肩上冒出一条粉色的蝾螈,岚虞脂有些不舍的挠了挠月灵儿的下巴,“回你主人那吧。”
月灵儿摇了摇尾巴,化做一股青烟,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潇暮肩上。
而料定了言朔肯定也会被赶出来的岚逸怜,在大门口不远处等着言朔。
“喂!黑熊精很记仇的,你最好祈祷它没记住你的脸。”
岚逸怜伸出一脚拦住言朔的去路。
言朔没理他,直接绕过走。
岚逸怜不甘心追上去道, “干嘛不理我!你是故意把弓弩还给我的吧?你想让我欠你人情?”
脑子不用就摘掉,想的可真多!言朔依旧无视于岚逸怜,自顾自走着。
岚逸怜回想着言朔疯了一般奔向那瞎子,明明不关他的事,可那时,看着俩男人腻歪抱一块,眼神里莫名闪出一股艳羡 ,而这股羡慕之情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有在正堂里,他看着潇暮的那五味掺杂的眼神,里面有着他不理解的东西。
积压于心底嫉妒让岚逸怜愤恨不满道,“真恶心!你看那家伙的眼神真恶心!”
言朔停下脚步,蓦然回首,向身后岚逸怜甩去一记刀眼道,“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说,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岚逸怜叫嚣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不好了,潇相公带来那位小郎君,跟少主在连廊那里打起来了。
言朔捏着岚逸怜的双脸颊,强迫他张开嘴,一把匕首正临于他的嘴上方。
好在岚虞脂和潇暮及时的出现。
“住手!”
潇暮握住言朔那只握刀的手,把言朔从岚逸怜的身上拉起。
岚虞脂虽平日里对岚逸怜要求极为严格,岚逸怜可是他的独子,自也是爱护的很。
岚虞脂厉声厉色质问着言朔道, “你拿刀想对我儿做什么?”
有人替他出头,岚逸怜自是哭唧唧抱上岚虞脂大腿道,“娘,他想割了我的舌头。”
虽是两小孩打架,可都拿上刀了,岚虞脂定是饶不得言朔,道, “你这小郎君好似歹毒,潇相公,你作何解释?
潇暮耸耸肩道,“哎呀,我又看不见,自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接着,潇暮又问身侧言朔道,“为何打架?”
毫发无伤的言朔道,“单方面被揍,那也叫打架!”
潇暮道, “我明白了,原来是切磋武艺!”
岚逸怜道,“你个瞎子,看不见就别胡咧咧,狗屁切磋武艺,他拿刀,我可什么都没有。”
言朔道,“那刀是你的。”
潇暮,“这样啊……”
岚逸怜还嘴道,“那是你抢的!”
潇暮恍然大悟道,“意思就是,你俩切磋武艺,你赤手空拳的,少主持器还被你夺了刃……”
岚逸怜,“娘,不是的,是那矮子他……”
岚虞胭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唯一的一把匕首,那是今年岚逸怜生日,她亲自挑送给他的,岚虞脂头疼扶额道,“闭嘴,没用的家伙。”
潇暮继续道, “你一个比门口石狮还矮的小屁孩,打架打得这么凶,都没大人敢上前拉架??”
潇暮无意中的一句话,似乎在暗指什么,岚虞胭经他一提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骤然大变道,“来人,将少主身边这些近侍全给我捆起来!”
在场因岚逸怜喝令不准插手,跟着岚逸怜从密林回来的那些侍从,皆被岚虞脂带来的侍卫给捆了起来!
被捆起来的侍从们哀嚎着,
“谷主饶命啊!”
“谷主饶命啊!”
岚逸怜向他们求情道, “娘,这是做什么!”
岚虞脂甩开岚逸怜的手道,“你闭嘴,等我有时间再收拾你!”
事情平息之后,潇暮与言朔也无需在般若谷多逗留,出谷的途中,潇暮好奇问言朔道,“你为何要割了他的舌头?”
“他说不该说的话。”
“你可不是那般轻易就被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人,除非他说是事实!他说什么,让你那么生气?”
言朔看向潇暮平静侧脸沉默不语,“没什么,就是些不中耳的。”
“你们给我记着,我岚逸怜早晚会报了这个仇的!!”
在谷地的山门之处,头戴虎头帽的岚逸怜从山上突然冒出来,
冲着潇暮和言朔大喊着报仇!说完,还从从上空猛的砸下来两只用红绳捆绑的东西,言朔挡在潇暮跟前一把抓过。
岚逸怜最后对视上言朔的如潭眼般黑眸,嘴一撇,扭头便跑开了。
潇暮将手攀上言朔的肩,将他掰过来正对着自己道,“我耳朵不好,你方才有听清楚他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言朔道,“岚逸怜。”
潇暮瞬间脸色发绿,有些不太置信道,“你可听清了,是叫岚逸怜,不是红逸怜,绿逸怜!!啥的。”
言朔道,“他爹是赘婿,谷主姓岚,他儿子自是也姓岚。”
潇暮瞬间有些脚步站不稳,心里大呼着后悔道,“难怪了,廉虚师叔老是盯着我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