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体内蛰伏寒疾,这寒乃冰中之巨毒,又名寒毒,你每月月圆之日,必会毒发,可你竟然还活着,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啊!”
回想起昔日里言卿尘费心费力的为他清毒,潇暮摸着后脖颈不由自主别扭起来道,“命大,我八字硬。”
看不见沈岂却较真道, “不可能,你这毒根深蒂固,你又是一凡胎肉体,怎么可能自行消化,这得多硬的命啊!”
潇暮欲言又止,这破事就一定要深究嘛?况且我的寒毒跟救人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高人,定是有高人相助 !”
潇暮不想再继续谈自己的身上寒毒,便顺势承认道,“对,是一隐士,高人退隐多年,不问世事,相助后,便也无踪迹。”
沈岂自信道,“我就说嘛,我行医数十载,即便眼不是视,也不会判断失误。”
潇暮请教道沈岂,“依你之言,我能救那孩子又是何意?”
沈岂道, “我方不是谈及你的寒毒之症,不过,也还真是可惜了,从你的脉象看,你这寒毒虽有余也清的差不多了……”
潇暮不明白他所谓“可惜”是何意,想当初在药王谷身中岚懿容的“寒毒”,可把他折磨的够呛,要不是运气好,遇到斐色,用南疆的火蛊虫将其压制,估摸着他这性命早就没了,当然其中最感谢的就是师尊,若没有师尊舍身相助,寒毒周而复发,他也活不到今日。
潇暮不吝请教道,“恕我愚钝,不知沈大夫之意?又何所谓“可惜”,难不成我这寒毒还能克其滞内之症。”
沈岂也毫不隐晦,直言道, “你说对了,你这体内之寒毒,还真能治小相公的滞内之症。”
潇暮有些不太相信,他问道,“怎么治?”
才话中潇暮才有些愕然道,“以血还血!”
沈岂道,“因为你的体内的寒毒清的也差不多了,没剩多少,所以以血还血是目前最快效之方。”
“怎么做?”
“用你的腕血饲冰虫,再将冰虫捣碎喂小相公服下。”
潇暮怀疑道, “你这可不像是在治病救人,反倒像是某种巫术……”
沈岂知道潇暮在怀疑什么,“这般疯狂的之法,潇相公不尽然相信,也是情有可原,沈某也不勉强,你们离开这个“神隐”村,再往南走五十里地,有一个桃源镇,那边有……”
往南走五十里地,桃源镇?先不说有没有,就算有,人生地不熟的潇暮他能找到吗?就算能找到,阿朔现在不省人事,自己可以冒险,但他不能再拿阿朔冒险了!
潇暮突然握住沈岂的手腕毅然决然请求沈岂道,“不,五十里地,来不及了,巫术也不妨一试,请沈大夫救这孩子吧,我愿意献腕血!”
沈岂虽目不能视,但潇暮那掷地有力之声,他还是能分辨出来,潇暮的决然之决,看来那孩子是他很重要的人!!
沈岂甩开潇暮的手不太愿意道,“你完全不信任我,为何还要如此勉强!”
潇暮坦诚道,“嗯,我不信你,可我眼下只能信你的手段。”
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沈岂的心情五味杂陈,可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在这个空寂村子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说上话的人几乎都没有,所以他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小相公能有你这般为他着想的兄长也还算不错。”
潇暮将卷起来袖子放下,眤了一眼眼虽盲,但干起活来倒是利索的很沈岂道, “沈大夫,你的话还挺多的。”
沈岂没好气道, “你也可以不睬我。”
“沈大夫误会了,我并不是那孩子兄长。”
“啊,那么是徒儿?”
“也不是。”
“听你的话语气你很年轻,难不成是儿子?”
“也不是。”
以冰虫取了腕血后,沈岂便将本来只有指甲盖般大却因吸了血膨胀而若小猫的冰虫扔进瓦锅中,盖上盖子,沈岂还是忍不住问身后,被取血面色看起来很是苍白的潇暮道,“你与那孩子非亲非故,的,为何如此这般为他?”
潇暮倚靠在朔躺着的卧榻之侧道,“缘分吧,跟这孩子有过几次机缘,也不知为何始终放不下他。”
沈岂道,“是什么样的机缘?”
潇暮也道不来,细数下来明明也只是与那孩子相处过短短数月的时光,从暨南的郊林里小木屋相遇再到溟北的不辞而别,再到北境镇妖塔里的重逢,再到两人舍生忘死患难与共的逃离边城。难不成冥冥之中真的与这孩子有着妙不可言的缘分。
潇暮不想回答他,搪塞道,“你话不但多,问题也多!”
“我冒冒失失的救了你们,总得让我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吧!”
“别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好处。”
沈岂将手中的勺一扔,直接撂挑子不干道, “我费心费力救了你们,到最后还要被你杀了,我不想救了。”
这“大夫”脾气反复无常,倒是叫人头疼,潇暮无奈道,“谁说要杀了你!”
沈岂大喊道, “你,你说要杀了我的,”
潇暮指着自己道, “我说的!”
潇暮仔细回想着,道,“对,我有说过,我说的是你若敢欺瞒,耍花招,我就杀了你。”
潇暮瞥了一眼卧榻上不醒人事的阿朔,他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边城之事很快就会传到南境,东吾的人必将不多时日追上来,他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在这耗着。潇暮将沈岂逼至抵靠在墙沿道,“我没多少耐心,拿出你全的看家本领把那孩子给救醒,别在耍花招,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被堵在墙缝进退不得,几乎一抬头就能触到潇暮呼吸的沈岂,捂着脑袋老实的点了点头,“我救,我救还不行,别杀我。”
潇暮半梦半醒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印入眼帘还是一根根粗制的大木头垒叠而至的房梁,而房梁上雕刻的依旧是那几张扭曲表情的脸雕,也不知道是头昏脑涨的原因,还是什么,潇暮发现房梁上雕刻脸雕似乎又变多了些,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在这里睡着了,潇暮猛然起了身。
却晕的一扑通,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抬起沉重的胳膊,现才发现,手腕处被冰虫咬的地方竟青紫一片的蔓延覆盖至胳膊。
这冰虫是打算把我吸干嘛!
潇暮目光向周遭扫去,沈岂依旧如他睡着之前那般,守在那瓦锅前,只不过,那家伙貌似很困,正在打盹,看灶中柴火已经烧至一大半的模样,潇暮判断自己应该也睡过去也没多久。
潇暮扶着卧榻 蹒跚挪步,仿若年迈的老者晃悠悠的站起来,而未站立好,卧榻上的朔彼时却睁着那双如墨如潭的眼睛看着潇暮,潇暮欣喜激动上前唤他。
“啊朔……”
而这一声呼唤,余音未落,阿朔的眼皮却又闭上了。
“啊朔!啊朔!”
而狭小药炉里,沈岂听到潇暮急切声音,猛的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沈大夫,他怎么又睡过去了?”
沈岂摸索着过来,把着阿朔的脉,在傍摸着下巴忖思着好久,方才道,“不对劲啊,都喝了尽三十碗的血了,怎么还不能彻底醒来,莫不是……你莫急。”
沈岂安抚着潇暮情绪,但此刻他自己却比谁都慌张,他则摸索着走出药庐,不多时
潇暮便看到沈岂身披茅草作的蓑衣,头戴一斗笠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根长棍子,掺扶在手做拐杖,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他与潇暮道,“潇相公你好生在屋头里照顾小相公,我出一趟门。”
潇暮不放心追问他道,“沈先生,这是要上哪去?”
沈岂道,“小相公有要醒来的迹象,却又睡了过去,我把了他的脉,他体内滞似有平稳,却也不流动了,这是缺了药引的表象,你守着他,我快去快回。”
潇暮抬头看着灰蒙蒙黑压压的天际,欲有下暴风雪的可能,可阻止的话还未说出口,沈岂却已出了门。
沈岂出去足足一天一夜才回来,而这一天一夜之中,潇暮也备受煎熬,潇暮后悔着不应该让沈岂独自溜出去的,这怕死家伙绝对会背叛他们的,潇暮知道,在这应该是待不住了,屋外刮着大风雪,没有冬衣准备贸然带着一个孩子赶路,绝对会被冻死在路上的,沈岂这家伙,家里还真是一贫如洗!潇暮走也不是,留着下又心下不安,暗暗骂着,
“这眼盲之人,怎么还跑的这么快!”
直到天亮,暴风雪才停了下来,而院里传来动静,潇暮扒开茅草帘露出一条缝,警惕的朝院里探去。
院里躺着一具几乎动冻僵的“尸体”,而从那“尸体”着装来看,正是出去了一天一夜而归的沈岂。
“好冷~”
“好香……”
“你小子……流口水了。”
沈岂被潇暮的声音吵醒,而被窝里异样的暖和却让他不愿离开,直到感觉脖子上传来丝丝凉意。
沈岂惊的几乎从床上滚了下来,耳朵传来了潇暮的说话的声音,“月灵儿,你怎么跑出来了?”
“听话,回去。”
沈岂皱紧眉头,厉声吼道,“你把什么东西放我家了!!”
潇暮整理着衣襟从床上坐起来,一抹粉色也正好没入他脖颈皮肤下。
潇暮看沈岂说话吐字力,掏掏发痒耳朵道,“你好了 。”
而沈岂只关心自己脖子上还残存令他毛骨悚然的凉意。
他再一次的吼道,“你到底把什么东西放我家了!!”
于是潇暮便解释道,“它是我的灵宠,不会伤人的。”
“什么灵宠!!外来蛇虫鼠蚁不准往我家里带!!”
潇暮也没好气道, “我把你这个冻的快要死家伙扛进屋里,又是剥又是捂的,连阿朔都顾及不上了,你就这般感谢我?”
“你救我,只是因为我能救那孩子!”
那你呢?为什么救我们,你想得到什么?
这是积压于心底多日的疑惑,他不信任沈岂,因为他的过往种种经历都给过他血的教训,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可他别无选择,一个看起来病弱的瞎子,能在这般艰苦冰境一个人生存至今,沈岂绝不是平凡之辈!!亦如他能事无巨细道出他的寒毒和耳疾。
可看沈岂极力克制的哆嗦的身形,潇暮将那话给咽了下去。
这家伙难不成冻坏脑子了,平日里只要潇暮说话声稍大些,这家伙都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难不成他害怕爬行动物??
潇暮叹息道,“我向你保证它不会害人的。”
沈岂依旧不依不饶道,“你怎么保证?”
潇暮头大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沈岂露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道,“你出去。”
潇暮也难得听话的顺从了他 ,而潇暮一出去,沈岂回想起脖颈里那一阵凉意,后怕瞬间腿软跪地。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沈岂一整天都没有跟潇暮搭话。
沈岂忙着熬药,潇暮看着他熬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
沈岂知道潇暮想要说什么,打断他道,“这里是我家,我一个瞎子不回家,还能去哪?”
潇暮还想问,沈岂又道,“我家方圆百里之内就我一户,你也是知道的,又是暴风雪天气,如果我想去通风报信,至少要五日的脚程。”
潇暮不太确信问道,“真的,没去?为什么?”
沈岂道,“没有为什么,当时只是想着这孩子不能放着不管。”
“为什么?”
“想这样做罢了。”
“为……”
沈岂估计被潇暮问烦了,朝着潇暮坐的方向扔去一只吸血冰虫,道,“你好啰嗦,一直问问的,没完没了是吧!!”
“我就问一句,你经年一个人,你不寂寞吗?”
沈岂目不视,所以潇暮对此印象特别深刻,他用鼻孔狠狠瞪了潇暮,“谁说我经年一个人的?”
双手捧着吸血冰虫的潇暮诧异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