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倚靠在医院监控室的门边，和监控室的人员闲聊，眼神却是一瞬也没离开过白黎。
他默默地看着白黎收起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回头与他对望一眼便走出监控室的门，笑容礼貌的与正同陈墨聊的畅快的工作人员道谢告别。
白黎瞟了眼医院门口，距离门口最近的停车位上，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异常显眼，林致敬还没走。
可她还想等一个人。
“如果等人的话，你在医院一楼的休息室等，应该能等到的。”
白黎有些意外的看向陈墨，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陈墨浅浅的笑了笑：“很意外？按心理学的话，你虽然看向门口，可脚尖朝向却不同步，你应该是想要等人的。”
“不过我不是根据这个，我只是在你犹豫的片刻，自然而然的觉得你想要等人。”
陈墨的背后，狂风骤雨，可白黎的面前，只有看得懂她的陈墨，那些风雨，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被陈墨挡在身外。
白黎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在某一秒莫名的缓解，白黎率先走出了半步，“陈墨，想喝咖啡吗？”
私人高端医院与公立医院的最大不同，就是消费高昂，人少，设施高端，比如林氏医院就在医院的一楼设立了不小的休息室，各色的饮品小食供人选择。
但真正能在这里小憩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求医的人没有这份心情，救人的没有这个时间。
白黎选择了临窗的座位，与陈墨相对而坐。
她拿着汤匙沿着咖啡杯沿搅动，咖啡香气隐隐约约的散发出来，“谢谢你，不是你及时出现，想必我今天会有点狼狈。”
又在道谢，陈墨忍不住皱眉，“白黎，我说过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白黎一时疑惑的抬头，迎上陈墨认真的目光，心里不禁一暖，了然的笑开，“好。我下次会记得。”
陈墨嘴角勾起隐约笑意，夹了一块糖想要放入白黎杯中，被白黎抬手阻止，“不苦吗？”
他记得白黎喜甜。
“以前总觉得咖啡有什么让人喜欢喝的，又苦又涩的，就连香气都带着苦味，现在我明白了。”白黎举起咖啡，喝了一口，“它让人清醒。”
“苦的清醒。”
这句话，让陈墨心中一痛，这句话，他记得他也说过。
“你等我一下。”说完，陈墨起身走出门去。
窗外的雨势逐渐减弱，可行人依然稀少，雨水排泄不及，已经漫过了马路边缘。
医院门口的黑色劳斯莱斯还在。
看起来林致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在这里等多久才能见到人还未可知。
白黎这样想着，一杯咖啡不自觉的已经见底。
休息室的门倏然打开，门口的孙毅扫视一圈，略显犹豫的向白黎走来。
“陈墨说，你在等我。”孙毅裹了裹身上的白大褂，强装从容的坐入软垫的座椅中。
白黎点头，“听说孙医生升职为心外科主任了，恭喜孙医生。”
孙医生，再也不是孙叔叔。
“啊……谢谢，谢谢。”孙毅的目光锁在白黎面前的咖啡杯上，从未上移与白黎对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白黎，明明年长的他总会被白黎身上锐利气势压住几分，“你等我是……有什么事？”
“我以为孙医生会想要和我说些什么。”白黎直了直身子，“我以前一直对医生有崇高的敬意，觉得死神面前，夺命救人是极其伟大的，值得尊敬的。”
“可最近，我才明白，原来医生治病救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实在让人心寒。”白黎淡淡的说着，声音飘向孙毅，肉眼可见的看得出他紧绷的肩颈微微颤了颤。
“我……”孙毅艰难的开口，“我没想到，对，我没想到那晚的供体是你母亲的心脏。”
“没想到？”白黎倾身向前，逼近的气势极具压迫，“真的没想到吗？孙医生。”
孙毅放在大腿上的手用力的搓了搓，迟迟说不出话来，只有从肺腑里艰难发出的叹息声。
“我妈妈的每一份体检报告上都有孙医生的签字，作为医生，我很难相信你意识不到我妈妈体检的有多么过于频繁？”
“她检查的项目与需要提供心脏移植有多么巧合的完全适用。”
“明明想到过，猜到过，甚至各方面都指向过，可没人明确的告诉过，你就可以闭上眼，关上耳，当做自己并不知情，你就是无辜的，你只是在做一场你平时都会做的手术，孙医生，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我妈妈抢救时血液不足，你手术的血液却储备充足只为了一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手术……”
“你妈妈抢救的时候，我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的。”孙毅没等白黎说完，急急开口解释，匆忙抬头迎上了白黎冷厉的眼神，又心虚的低下头错开。
“你不愧疚吗？”白黎的声音冷了下来，“夜半醒来，不曾忏悔吗？”
“当初急需各科室专家会诊，你迟迟不曾出现，待在手术室根本没有手术的你，在干什么？”
“我当时……真的毫无办法，林总告诉我那晚一定会有供体，要我一定要在手术室里等，我没有办法，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白黎起身，走到孙毅身旁，低头俯视这位曾经的孙叔叔，“孙医生，记得欠我的，一枚心脏。”
她俯下身，低至孙毅耳边位置，低声问：“孙医生，我听说，即便是换了的心脏，以后还是可以再进行移植的，对吗？”
孙毅目露惊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这个样貌年轻可他却根本无法看透的女孩子，“理论上是的，可……可你……”
白黎唇角勾起，眼神却毫无笑意，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嘘……孙医生继续保持你的做事准则，祝你事业顺达，不，一定会顺达。”
白黎推门而出，独留下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的孙毅，身后的门在惯性下来回荡，门隙间，看到林致敬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内景象。
陈墨跟在林致敬身后，见白黎出来，柔声说：“要走吗？车在地下一层。”
林致敬冷着脸回头，“我以为你是来看慧慧的，没想到你竟是给别人打掩护的。慧慧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这样对她。”
“林叔，下雨路滑，注意安全。”陈墨淡然的看向林致敬，手臂前伸，示意林致敬先走。
林致敬冷哼一声，“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白黎看向专注开车的陈墨刚想开口，就听见陈墨说：“又想说谢谢？”
白黎一愣，浅笑着摇头。
“看来孙毅医生刚升上去的主任估计也做不久了。”陈墨说：“以林致敬多疑的心性，看到你和孙毅一起交谈，一定会猜疑你俩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又或者孙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很难再重用了。”
“嗯，他应得的。”白黎回。
她手中的手机一亮，信息中说：你要找的人，在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