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哇!”
许朝朝猛地起身,往旁边吐出一口黑血,她不断咳嗽几声后,才缓过神来。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那个洞消失了,又或者说,她的血肉又长出来了。
“朝朝,吾要消失了。”南宫雪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许朝朝抬头看去,就见全身透明的南宫雪跪坐在她身边,如冰雪般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
许朝朝还没开口,南宫雪就打断了她:“这些天,吾一直在想这局的破解之法。”
“推演无数破解之法,汝之道路,竟只有一条生路。”南宫雪将手覆在许朝朝白净的脸颊上,似乎要将她额前略微凌乱的发丝拨打拨到耳后,在发现自己穿透她的皮肤时,又将手收了回来。
“琉璃转魂丹可医死人肉白骨,汝现在体内已无大碍,汝要尽快离开商羽。”南宫雪的身影又浅淡几分。
“等等,你说的你要消失,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剑灵吗?”许朝朝眉头聚拢,她担忧的看着南宫雪。
南宫雪微微摇头,清冷的声音响起:“吾只是寄居在雪重剑内,迟早会消失。”
“切记,汝能相信的只有汝自己。”南宫雪说着,她的身影犹如雪花纷纷消散,“朝朝,可惜没能多陪汝一段时间。”
为了救许朝朝,南宫雪不惜耗费魂力,引来天雷之罚,才能将人救走。
她南宫雪所做的,都是在弥补对许朝朝的亏欠。
若是当初没有强行逆天改命,或许许朝朝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南宫雪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如果许朝朝最后知道真相恨她的话,她也心甘情愿。不过她可能入不了轮回了吧。
在灵魂消失的最后一刻,南宫雪这样想到,在问天塔之外,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景色,若是能变成一只蝴蝶,也好。
自此,世间再无南宫雪。
许朝朝看着化作雪花飘散而去的点点光芒,她的身旁的雪重剑上的光芒更加耀眼,那些光芒最后汇入剑身。通体的冰寒之气更甚,仅仅是一小会,剑身下就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许朝朝不知道这里是哪,看着周围像是在一个山洞里,她拿起雪重剑,站起身,感受到体内充沛的灵力,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她想到纪恒寻,抿紧唇,就往洞口走去。
这人实力深不可测,能尽快离开商羽国才是最好的。
现在她只有逃。
许朝朝毫不吝啬的将灵力用到极致,犹如流星般向外飞去。
灵力没了就从周围吸取灵气补充。
只要能快些离开商羽国,也不顾经脉因大量灵气流动产生的疼痛,她的速度更快了。
所幸周围都是山林,一路过去没什么异样。
夜晚悄然来临,许朝朝也成功离开了商羽国。
许是纪恒寻现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让许朝朝能离开商羽国。
没有地图,许朝朝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只好先顺着河流而走,月色清冷,照在许朝朝身上,拉长了她的影子。
如果说之前还能和南宫雪聊聊天,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随便找到一棵大树后,许朝朝就跳上去,盘腿坐下,并在周围布置了结界。
她静心凝神,仔细调理着体内的灵力运行,也许是这次大难不死,竟然让她的境界都开始松动。
突破到元婴境界需要承受十八道天雷,只有撑过雷劫,她才能活下去。
应对雷劫,可以选择法器抵抗。但是许朝朝身上没有什么防御型的法器。
许朝朝缓缓睁开墨色的眸子,她透过交错的枝丫看向皎洁的月亮。
神色格外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接下来的路都要一个人走了。南宫雪对她说的那些话,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她也没忘记南宫雪消失前那个眼神。
带着些不甘、后悔。
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多,但是许朝朝是真的喜欢这个朋友,尤其是在寒潭那些日子,都是南宫雪陪着她聊天。
在南宫雪身上她了解到很多东西,当然,许朝朝所见过的事物也有南宫雪不知道的。两人越聊越投机,只要不说关于天命这件事,南宫雪都会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失去了一位交心的朋友,说不伤心是假的。
只是许朝朝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坚强起来,如果再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走下去,结局不会改变。自己知道纪恒寻的秘密,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找上门灭口。
如果说纪恒寻能改变自己的样貌,那许朝朝更要小心。
稍有不慎,自己就没有第二次机会能活过来了。
打坐到天亮后,许朝朝就打算先去找找城镇。
在一道小路上,偶然间碰见一辆马车被山匪打劫,许朝朝就过去帮了下忙。
将那些山匪赶走过,马车上的人也下来感谢许朝朝的救助之恩。
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面容俊朗,只是有道长长的疤痕自眉尾到嘴角,显得凶狠。
“鄙人姓易,敢问少侠名讳?”男人微微弯腰,拱手对许朝朝恭敬的问道。
许朝朝淡淡的道:“你们先走吧,等下山匪又来可就走不了了。”她不太想在这里多留,又问道:“你们要去城镇吗?”
“正是,少侠可与我们一同去。”易绍延热情的招呼着许朝朝上马车坐着,“这位是我夫人,姜暮烟。”
姜慕烟容貌清丽,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有家族教养的痕迹,她小腹微微隆起,显然一副怀孕的样子。
许朝朝本想说自己坐外面,但是易绍延还是坚持让她坐马车里。
马车内,姜慕烟主动搭起话来:“我见你就觉得十分亲切,我家中也有个小妹,看着和你一般大,若是她现在还在,估计也嫁人了。”
“你小妹叫什么?”许朝朝想起姜雨舟,这两人应该是一个姓,就问姜慕烟小妹叫啥。
本以为许朝朝会顺着她的话附和,没想到许朝朝会来这一句,倒让她沉默片刻。
“小妹名叫姜雨舟。”姜慕烟有些伤心的聚拢起眉头,好似西子捧心,惹人怜爱:“雨舟这孩子从小性情顽劣,常常冲家里人发脾气,自从家道中落后,她还是花钱大手大脚,最后不知道被谁拐走,从此了无音讯。”
“姜小姐是个可怜人。”许朝朝附和道。
有许朝朝这样附和,姜慕烟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现在的夫君待我极好,少侠有所不知,他脸上的疤就是为了救我才有的。”说起这个,姜慕烟脸上有些得意。
许朝朝敛眸看她,姜慕烟注意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就又聚拢眉头,一副伤心的模样:“本来那天我与雨舟出去游船,但是雨舟偏要我下水去捉鱼,那可是大夏天,衣服又轻薄,她这样顽劣,故意针对我,还险些将我推下船。”
她语气间尽是一副对自家小妹顽劣不堪的抱怨,或许连姜慕烟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对姜雨舟有怨恨。
只是许朝朝不知道为何姜慕烟要同她说这些,只想着到了城镇就与他们分开。只不过她储物戒里还有那封信,也不知道该不该交给姜慕烟。
“若不是易郎及时救我,我就要掉下船了。”姜慕烟对于有个人能听她说话,觉得十分不错,这些事一直埋在她心里,也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只想把这个苦水全部倒出,让旁人安慰自己。
“当时雨舟看见易郎抱住我,生气的拔下簪子就要划我的脸,幸得易郎推开,只是雨舟力气大,竟然将易郎的脸划破了。”姜慕烟说着,就有些生气,她眉间皱的更深了:“我从不知雨舟会这样对我,后来家道中落,若不是易郎救助,家里人早就饿死在冬天,我与易郎两情相悦,偏偏雨舟又要和我争他,一直故意和我作对,我当她是我亲妹子,才不与她计较。”
“只是后来她就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托人去找她,也没有音讯,大概有十多年了吧。”姜慕烟自觉自己话说的有些多,就没再说关于她自己的事。
许朝朝也不好把信交给姜慕烟,免得让人动气。这信还是先给易绍延吧,看他会怎么做。
马车逐渐来到热闹的城镇,许朝朝下马车的时候看见城镇门口立着万剑宗的牌子,心下了然,她或许可以去找高辰戡。
“少侠不如和我们一起住客栈内吧。”进了城镇后,易绍延就说话客气,他们站在客栈外,想要留许朝朝。
许朝朝看出他有事想找她,只是她不欲再管,便拒绝了。
易绍延只好留姜慕烟先去订客房,匆匆追上许朝朝的脚步,急忙道:“我知道少侠你是修士,我想请求您帮我一个忙,也算是积福德,我夫人她最近有些奇怪,性情不像以往,我这次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查出她的病因。”
“那你找我做什么,找医师啊。”许朝朝停下脚步看他,很是不理解。
易绍延缓了口气,他继续说道:“先前找人看过了,说是中了妖术,需要修士赶走邪魔,这病才能治好。那人说这里有万剑宗的医师偶尔会下山替人治病,只是要花费的银子多,在下一时没有那么多银子……”
敢情是找她来当免费的医师了。
“可我也不会救人。”许朝朝冷着脸,当下就要走。
易绍延见状,就差抱着许朝朝的小腿跪下了,这时周围的路人也看见这一幕,逐渐过来想看热闹。
见状,许朝朝也只能先答应他。
“谢谢少侠!谢谢少侠!”易绍延高兴的眉梢都上扬。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去给别人治病,许朝朝有些无奈:“你先说姜慕烟有什么症状?”
“我夫人她只要到了晚上就会梦游,还会把我摇醒,问我她是雨舟还是慕烟,起先我以为是她想念雨舟过重,生出心病,就抓了药给她吃,没想到吃了几天不见好,还更严重了,有一次我都被她掐脖子,幸好我及时醒来。”
易绍延说到这,更加无奈了:“我夫人第二天醒来也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我也不敢告诉她,毕竟她现在怀孕,不易想太多。我想少侠您今晚看看我夫人身上有无邪魔,若是有,还请帮一帮我们吧。”
“我也不是医师,只能先帮你看看情况,到时候你还是去找真正的医师吧。”许朝朝只能先将话放在这,看到易绍延满脸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客栈后,姜慕烟还在房间里问易绍延:“夫君,你去追她做什么?”
见姜慕烟那怀疑的眼神,易绍延皱着眉,有些不悦的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追过去给她点钱财,算是赶走山匪的报酬。”
姜慕烟不知道易绍延又订了间房在隔壁,而许朝朝就在隔壁屋,清晰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夫君,我错怪你了,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大好。”姜慕烟见状,连忙低声下气的哄着易绍延,顺带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语气又轻快起来:“夫君你瞧,肚子又大了呢。”
感受到掌心下的温热,易绍延也松开眉头,抚摸着姜慕烟的小腹。
“夫君,我最近做梦总是梦见雨舟,我在梦里努力喊她的名字,可她还过来掐我脖子想要杀死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她做梦都要来杀我。”姜慕烟期期艾艾的说着,脑袋搁在易绍延肩膀上,拿起帕子就掩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易绍延搂着她,叹了口气,“你不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该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先好好休息吧,舟车劳顿你也累了,明早带你逛集市。”
他并没有告诉姜慕烟这次来是为了给她看病,只是劝慰她。
在看见姜慕烟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平稳后,易绍延就坐在床边,用视线细细描绘她的容貌,他眸光深沉,似乎在透过姜慕烟在看别人。
在隔壁房间的许朝朝坐在凳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指尖不急不缓地敲着桌面。
她在想,这对夫妻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姜慕烟说姜雨舟的时候,那怨恨的眼神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虽然顾及到许朝朝一个外人在这,很快就收起怨恨的神色,但是许朝朝还是看见了。
这样的人心思深沉,说话也会看人脸色。
只是想到姜雨舟临死前还念叨着心上人,就有些无奈,怎么两姐妹都看上同一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