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言平复好自己的呼吸,接通电话。
以前在义乌批发市场考察过,他确实有那边的联系方式。
只是,他存的号码是批发棉麻线等与地毯有关的商家。
并没有文具厂商的联系方式。
关幼霜并不担心这个,只是有钱,这都不是事。
挂掉电话,杨言再一次陷入到沉思中。
说来也怪,这事藏在他心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他也没觉得被困扰,谁知今天被母亲戳穿后,他反而无法静下心来。
他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努力看向眼前的文件。
这是早上他让财务部门送过来的一些财务报表。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让他看出了问题。
这个月,不说其他原材料,光是羊毛类的采购,就花了近50万。
采购类的合同审批一向都是由副厂长王宏亮负责的。
杨言怒不可遏,“卑鄙”,他怒骂一声,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茶杯中的茶水都溅出来了。
他平时业务繁忙,也不会定时查看财务报表。
这才给了这老东西可趁之机。
他随即拿起座机电话,拨通财务部的分机。
很快,财务部经理小张就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今年全部的大额采购合同,还有交易的发票。
杨言仔细比对了每一笔交易的细节。
通过对比市场价和合同价,他发现了一些重复出现的供应商,这些供应商提供的价格都比市场平均水平高出十倍以上。
好啊,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回扣,这王宏亮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军人出身的杨言,最讨厌这种勾当了。
杨言决定亲自出马。
他要去供应商那儿套话,以获取更多关于王宏亮犯罪的证据。
说干就干。
他一口灌完茶水,取下椅子上的外套,就出门了。
他首先去了县城本地一家名为“恒信材料”的供应商。
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按照合同中的地点找过去时,那儿竟是一个废弃的家属院。
他打了电话,对面倒是很快就接了。
杨言不露神色地选择了一家安静的茶馆作为会面地点。
赴约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自称张经理。
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聊了聊地毯市场的行情和一些业内的新闻。
慢慢地,杨言把话题引向了采购的具体情况。
当然,这也是张经理感兴趣的话题。
这县地毯厂可是他的大客户,厂里的王副厂长尤其爽快,让他赚了不少钱。
这是这次,一向合作的王副厂长突然换成了厂长,他心里确实有点没底。
杨言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喝了口茶,说道:“张经理,是这样的,王副厂长这几天有事,我们又临时接到了一个国外的单子,想要采购一些质量上乘的羊毛……”
没等杨言说完,张经理面部的肌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了下来。
“贵厂也是我们合作过好几次的老客户了,我们恒信材料一向以品质着称,绝对不会让杨厂长失望。”
杨言点点头,继续说道:“确实,我们之前的几次合作还算不错。”
顿了下,他又说:“只是你们这羊毛的价格比市场平均价高出了不少。”
张经理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一分钱一分货嘛,我们提供的是顶级的羊毛,价格自然会高一些。王副厂长也曾表示,贵厂对品质要求很高。”
“王副厂长在采购这块的确很用心。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能比市场价高十倍的羊毛,到底是怎么生产出来的?能详细介绍下你们的工艺吗?”
杨言的音调不高,但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严肃。
军人的气场瞬间让张经理有点紧张。
他擦了下额头的汗,犹豫了半天,说道:“杨厂长,我们都是生意人,有些事情您应该明白。王副厂长在价格上有自己的要求,我们也是按照他的意思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可是违法的。”
张经理额头的汗更多了,腿也开始抖了起来。
“如果你能帮忙提供完整的证据,我可以放过你。”杨言说道。
张经理连连点头。
回到办公室后,杨言立刻将录音笔给了工厂的监察部门,让他们暗中调访其他的供应商,尤其是一些外地的,必须立马启程。
安排完这些,杨言长舒了一口气。
都怪他,把这么重要的合同全权交给这人。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王宏亮的人品不怎么样,但他一直以为只是局限于个人私生活方面,谁知道……
这种人肯定不能留在厂子,那么接下来,该提拔谁呢?
他喝了口茶,思索着。
正在这时,有敲门声。
他抬头一看,王宏亮头发梳得油亮,大腹便便地走了进来。
他坐在了杨言对面的皮椅上。
杨言抬起眼皮:“王厂长有什么事吗?”
“我听传闻说,杨厂长打算给第一车间的所有女工们培训刺绣?”
消息还挺灵通。
杨言没说话。
“咱们是地毯厂,就应该重点关注地毯的制作,而不是胡里花哨地搞其他的,再说了,当初我就提议过单独开一个刺绣车间,杨厂长当时不就不同意吗?”
杨言耐住了性子,淡淡道:“开刺绣车间没什么必要,只是这一批货比较特殊,需要女工们临时做点基础类的刺绣。”
王宏亮了然于胸地点了下头,他当然也知道这批货是给关幼霜的。
凭什么为了这女人,就要破坏所有的规定?
他今天来,也是为了敲打杨言的。
他阴阳怪气道:“是吗?这么说来,这客户还真是杨厂长看重的人呐。”
杨言看了他一眼,说:“没其他事的话王厂长就去忙吧。”
王宏亮瞬间满肚子的火往上窜。
一个小兔崽子,还使唤起他来了。
想当初他王宏亮进社会打拼的时候,只怕他杨言还在穿开裆裤呢。
杨言已经开始看文件了,明显一副赶人走的样子。
王宏亮使劲推开椅子,拂袖而出。
杨言看着水缸一样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
而关幼霜不知道的是,同样的事,刺绣厂也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