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啊!自己也是贱,骨子里就是有一种奴性,纵使赵正虐我千百遍,可他就那么轻轻一脚,自己就感动的稀里哗啦,把以前的过节全都忘了。
沉默伴随着两个男人走过了长长的地道,彼此虽没有言语,但彼此之间那种无言却胜过淋漓尽致的沟通。
地道很长,从地道钻出,身后攻击邛都城喧哗声也已渐远,地道出口林立更多甲胄箭弩装备精锐的邛人士卒。
秦梦再次被拦截下来,似乎身后那个邛人头目并不打算放过自己,手提宝剑,虎视眈眈,领着人就要从赵正手中硬抢人。
“住手!尔等蛮夷之人怎就心胸如此狭隘,此人本帝保定了,有种连本帝也杀了!”赵正怒目而视,一个眼神就逼退了邛王禁卫。
禁卫头领咬着嘴唇,唤来一邛卒,附耳两句,邛卒离去,不大一会儿,邛卒领着一个肤色白皙,褐衣短裤的中年人来到了禁卫头领面前,两人低语几句。中年人临走瞟了一眼秦梦,这让秦梦很是疑惑。
现在看来,邛人并不仅仅为了适才的过节,揪住自己不放,秦梦试探开口问道:“为何非要置我于是死地?说清楚我就随你处置!”
邛人禁卫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你问我,我怎晓得?本人也是奉命行事,若不是在你身上了出了枝节,我的使命早已完成!”
龙阳君闻听凑了上来,通过门客和邛人交流了起来。突然龙阳君眼眉一挑,对那邛人禁卫说道:“我乃身毒的海吉拉斯,请转达我要面见你们大王之意!”
邛人禁卫眼神立时就直了,突然脸有愠色的怒叱龙阳君:“你是身毒的海吉拉斯,我还是华夏的周王子呢?休得胡闹,看你为蜀商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快退去,此人我不杀,就得交出去!”
邛王禁卫赫然提到自己的名字,秦梦有些吃惊还有些欣慰,不曾想到自己的名声流布如此之广,一得意就脱口问道:“是谁在要我的命呢?”
“我如何晓得?”邛王禁卫不干干净的说道。
“听你话音,你对华夏周王子有些了解,你在西域诸国行过商?”秦梦又问道。
禁卫头目自豪的拍着胸脯说道:“自然,我邛都濮阳氏儿郎,立于天地之间,就是以行商得到的富贵,如何未去过西域诸国!”
一听濮阳氏,秦梦脑中立时就闪过了二三十年前结交过的濮阳鲲和濮阳燕父子两人,惊喜的问道:“你出自濮阳氏?不可可否识得濮阳鲲……”
当年在大宛结识的濮阳琨,那时他就有四五十岁,大概坟头都被风雨侵蚀平了吧?面前禁卫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小子,多半不知濮阳鲲的大名,于是秦梦改口问道:“濮阳燕此人你可听说过他的大名?多年前我通过燕公贩卖过西胡的天马!”
年轻人彻底蒙圈了,吃惊的再次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秦梦,颤声问道:“你认得我家伯父?”
邛王禁卫小子如此一说,秦梦也眼前一亮,既然他是濮阳燕的侄子,侄子都能坐到邛王的禁卫,想必这么多年来,濮阳燕在西域诸国行商也一定积累下了雄厚的实力,一定能在邛王面前说上话。只要能说上话,弄明白谁要置自己于死地也就不难了!
秦梦直了直自重的清了清嗓子,以一位长者的口气说道:“认得,当年曾经资助过他一些弓弩矛戟,后来也就断了联系!”
“那你是谁?”濮阳燕的侄子惊讶的问道。
秦梦极其低调的回答道:“实不相瞒周王子就是我众多名号中的其中一个!”
“啊!”邛王禁卫不可思议的绕着秦梦打量了好几圈之后,突然高喊道:“快,快,快……禀告伯父大人,我濮阳氏的恩公在此!不,还是我亲自前往!”
不多时,一辆并不逊色中原华夏诸侯的驷马车驾,急急赶来,紧急勒马就停在不远处的大路之上,紧接着车帘一撩,便从车中下来一位头发花白,大腹便便,头戴玉冠的中年人。
这是濮阳燕?秦梦眯着眼打量,终于在中年人走到面前时,秦梦才敢最终确定,这就是二十多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濮阳燕。
濮阳燕满面红光,完全不是当年其父濮阳琨的瘦削和寒酸,满眼含泪的动情打量秦梦的面庞,突然伏跪在地,叩头道:“真是恩公啊!鄙人有生之年得见王子,死也瞑目了!”
“可以啊!多年不见,燕兄混得不错啊!如今身价几何啊?”秦梦单手将他拉起,臂膀碰碰他的胸脯赞誉道:“我与你引荐,此乃我们华夏的共主皇帝陛下,今日阴沟翻船,被你们邛王所擒,还请兄长从中斡旋,尽快达成和解!”
濮阳燕看了一眼凛然不可侵犯的赵正连忙拱手参拜道:“小君见过皇帝陛下,冒犯之处,多多恕罪!”
濮阳燕这一跪,口口声声自称小君,秦梦懵了,难道濮阳氏夫子就是凭借当初自己送他的那些的军械就在邛都之地称王称霸了?
“你是邛王?”秦梦不禁脱口问道。
濮阳燕满脸羞红的说道:“不敢自称邛王,鄙人全赖当初王子所赠的兵械我濮阳氏才在邛人之中脱颖而出!邛王也只是各部落恭维之谓,不可当真啊!我邛人从来不敢和上国为敌,此次迎战也是被迫而已,更无对皇帝陛下不敬之意,若是皇帝不计前嫌,鄙人愿意屈膝侍奉陛下!”
濮阳燕的谦逊言语引来了赵正的正视。
濮阳燕的及时出现,秦梦颇感有面子。看来与人为善,福泽绵长啊!
既然两方都是熟人,秦梦愿意做这个和事老,于是插言道:“陛下,邛人出自颛顼氏,濮阳乃颛顼遗都,国亡之后,子民流落至荆蜀之地,以都为氏,乃是西南濮人一支,说来也是我华夏血脉。只是久居西南,就如离家的浪子忘了礼数,我华夏乃是礼仪之邦,是否也该有些胸怀慢慢接纳他们呢?”
赵正没想到秦梦转眼之间就翻身了,还要接受秦梦的庇护,大概心里有些火气,并不领秦梦的情,反而推开秦梦搭在他肩头上的手臂气鼓鼓的走开了。
为了给天下宗主赵正一个台阶,秦梦一拍胸脯说道:“此事,我就替陛下全权做主了!只要兄长礼送陛下处境,我担保陛下再不侵犯邛地,燕兄意下如何?”
“一切全由王子做主!”濮阳燕躬身连连向秦梦作揖致谢:“说来要不是王子提前向我透露风声,献计献策,此事绝非这般顺利解决!”
“啥?是我提前给你的风声?”秦梦顿时石化了,不可思议的问道。
濮阳燕也是紧跟着疑惑的问道:“难道那个自称卫地濮阳人氏之人不是王子的门客?鄙人也非常疑惑为何王子非要杀一人!王子给我留下了仁慈的印象,这么多年听到的皆是王子大仁大义的善举,门人岂会背叛王子,王子又怎会追杀万里杀一个叛逆门客呢?
适才听闻丛子所言王子就是那人,心中疑窦重重,还以为仇家冒名顶替,一见之下鄙人这才隐隐觉得这里面不简单!”
“那人呢?”秦梦立时意识到濮阳燕口中的那人就是适才那个白皙中年人,脱口追问道。
濮阳燕的侄子被召来问话,得知那人刚刚离开。“快追!”秦梦顿时急了,转而又连连摆手阻止道:“算了!放他走吧!”
谁会策划这样一场阴谋,借自己之名置自己于死地,可能不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杀人之后摆脱嫌疑!同时又将这一切诬陷在自己身上,其用心歹毒令人发指,除了卫角,此时此地,距离中土千里之遥,秦梦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卫角一定还有后招,秦梦不敢大意,急急单腿跳到赵正面前,询问道:“因何陛下就起了平灭邛都之心,可否是卫角谏言所致?今日宫中被人劫掳,身边的禁卫都去哪了?”
赵正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看了看远方青山,却不作答。
秦梦颇觉纳闷,再次追问。
谁曾想赵正勃然大怒道:“好了,不要再追问,负责守卫朕的禁卫悉数都被我派到了蒙毅身边,若非今日试探蒙毅对我是否忠诚,也不会被一众邛人趁虚而入!”
在外人听来,确实不可思议,英明神武的始皇帝赵正竟然会去试探自己的心腹忠诚。
可是秦梦晓得,这不仅仅只是为了试探蒙毅的忠诚,赵正更想确定秦梦和蒙毅之间有无勾结。
蒙毅如实向赵正讲述那夜山崩之事,多疑的赵正焉能随便相信,事情岂会那般的碰巧?天雷同样可以制造出山崩的效果。赵正对蒙毅有了猜忌,焉能还未信任?试探也就在情理之中。
秦梦听罢叹了口气,问道:“试探蒙毅之策是否乃是卫角所献?”
赵正未做正面回答,只是背手凝望远处青山。
没有回答,也是答案,看来就是卫角出的主意,想必卫角也已领着城中不多的士卒监视蒙毅去了,果然是卫角的有意谋划,天知道,自己说是被铲除之后,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阴谋在等着赵正。
就在秦梦愣神深思之际,龙阳君凑到秦梦耳边附耳说道:“适才那个面貌白皙的老丈着实可疑,我领宋子将他擒了回来,逼问之下他竟咬舌自尽了,不过他还有一位同伙确实是个小商贾,从他身上打听得知,那人就是你周王子的门客!”
卫角这厮就是在栽赃,即便阴谋败露,自己亦不敢揭穿他的阴谋,谁让他手中掌握了火药之术呢?
“报,大王,北去的一万秦卒,掉头回来了!”突然邛人斥候向濮阳燕禀报道。
濮阳燕立即就向秦梦转达了这一情况。
事情绝非表面那般简单,可能暗藏吞噬自己的汹涌暗流,若依着濮阳燕对自己的这份信任,放走赵正,让濮阳燕俯首称臣,就可能置他于灾难之中。秦梦想及于此,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幸有上天护佑,你我早就相识,否则遭受奸人诬陷,反而要连累成千上万的邛人百姓!也许我已深陷漩涡之中,自身难保,燕兄还是速速率领臣民暂躲山中为上计。”
濮阳燕面有疑惑之色,指了指赵正说道:“秦王如何处置?”
秦梦想了想,还是一同带上赵正比较安心,至少自己不会害他!
“不要动朕!周王子,说好的放我之事呢?”赵正隔着一群邛人冲着秦梦咆哮道。
秦梦冲他苦笑一声,说道:“你就将就一下吧,等我弄清楚局势之后,再送你回去!”
濮阳燕令人点燃了代表撤退的红色烟柱,随即围攻邛都城的万余众邛人纷纷南撤,秦梦也在再次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车中的赵正被捆的结结实实,一路都在厉声责问秦梦意欲何为。
蒙毅大军回撤的速度要比预计的迅劫,紧紧咬在邛军主力之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更糟的是,路上碰到了寻找邛军主力决战的任嚣,前后夹击之下,邛王万余众主力竟无路可逃,最后只得上山据险而守。
不出秦梦所料,任嚣率军赶来之后,上山求见,言语之中确把自己当成了勾结邛人劫掳皇帝赵正的罪魁,询问和解的条件。
秦梦叹息说道:“不干将军之事,你先回去,问问卫角是否敢来见我?”
任嚣走后,卫角就上山来了。
“你还真有胆量见我!”秦梦一见便笑嘻嘻的说道。
卫角一脸吃定秦梦的自信说道:“谁让这些年来,小弟尽是琢磨你了!你不敢拿我怎么样,相反我出的纰漏,兄长还会为我一力承担!”
卫角确实捏住了秦梦的软肋,这一两日来,赵正时时逼问秦梦:“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啊!打碎牙齿也得往肚子中咽,秦梦不得不一口承认下勾结邛人劫掳他的阴谋。
赵正听了,七窍生烟,一嘴银牙咬得咯嘣响,大有撕碎秦梦之恨。
秦梦面对卫角的示威,只是长叹一声无奈说道:“哎,这辈子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算我三生不幸!”
“如何解决此事?”卫角凌厉逼视秦梦问道。
“自然如你所言,我离开中土从此不理世间俗事!”秦梦没有脾气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请将陛下移交给我,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卫角得寸进尺说道。
“赵正也已被我礼送出去,十天半月之后,他就会抵达咸阳!”秦梦挑衅的望着卫角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