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闷笑不止,好久之后笑罢,一略带鄙夷的看着秦梦:“兄长不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道理?那些卉树用于生火造饭倒是不错!朕接管淮阳之后,特命治粟内史,继续培育你的卉树,怎奈只是疯长,就是不结花朵!”
结果秦梦早已预料到了,棉花这般好的东西,若是移植过来就用,恐怕早就普及了。
赵正见秦梦神情不是王翦那般愤世嫉俗,换了一种谄媚的语气说道:“朕晓得兄长想为苍生谋福利,朕也有意尽纳百越身毒之地,说来我们兄弟也算志同道合,兄长可否支持朕平定百越和身毒呢?”
秦梦不得不承认,活着的族群都是征服者。若是没有秦始皇为华夏大一统奠定的版图,天知道华夏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支持!”秦梦脱口说道。
王翦和蒙武面面相觑,秦梦从王翦的眼神看出了惊讶之色,他似是再说,征伐杀戮可不是你的一贯行事作风。
秦始皇历遭数次刺杀而无恙,大概真是天命所在,身毒是不是我华夏的自古领地,秦梦不确定,但百越一定是。历史的车轮自己无力阻挡,更无力使其偏转,既然赵正执意平定百越,自己何不顺势而为呢?
秦梦一脸自信的说道:“陛下若是想要征伐百越,仆下倒是可以献一策!”
“哦?”赵正很是惊讶的看着秦梦:“不知兄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若在湘江与漓江之间开凿一条运河,仆下可保我华夏的万世基业!”秦梦尽力压制心中的惊涛骇浪淡然说道,但平静的语调中仍能听到一丝的颤音,秦梦本来绝对是为唯物主义者,如今都穿越来,已而心中有了畏惧,生怕泄露天机,遭到天谴。
赵正亲热的表情立时呆滞阴沉了起来,眼中露着一股杀气凝视秦梦道:“兄长的手可伸够长啊!”
秦梦激灵灵觉察出了这一献策触动了赵正的逆鳞,既然弄巧成拙,那就由它去吧。
秦梦风淡云轻的说道:“别无它意,仆下心中只有华夏的万世基业!”
赵正面色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还露出了微笑,面对面向秦梦恭敬一揖:“兄长何时笼络的屠睢?”
秦梦瞬间就明白了赵正的话中之意:修建灵渠之事,屠睢早就献策了。
哪有什么历史的必然,一切都是事赶事赶出来的!
秦梦回答道:“何须笼络?但凡建功立业,谁也不会推拒,屠睢是位难得帅才,平定百越之任非他魔术!还往大王,不要多心!”
此情此景,秦梦也只能胁迫屠睢一同上自己的贼船了。
赵正闻听长叹一口道:“兄长对我恩情尽致,也罢!事已如此,朕实在不该再为难兄长,兄长从此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在场的王翦和蒙武皆是一脸蒙圈之态,想不透皇帝陛下怎么就转眼改了性子不再为难秦梦?
秦梦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只是献了修建灵渠之策就将一步死棋全盘走活了。
灵渠就是秦始皇为平定南越挖凿的运河。有了灵渠,大大加速了人员军粮的转运,岭南之地才得以迅速平定。
“多谢陛下!”秦梦当即顺竿爬,向赵正恭敬一揖,好将事情坐实。
叮叮叮……呜呜……外面号角和钲声同时大作,立时掩盖了秦梦的话语,赵正皱眉,招手对蒙毅吩咐:“传令汉中郡丞携屠睢一同见驾!”
“屠睢也在汉中?”秦梦有些不淡定了,脱口而出的问话,却被时断时续的号角声淹没了。
有王翦的亲卫匆匆禀报道:“将军,城外将士不听约束,各自带领军伍也已退去,同时一支水师出现在汉水之上!”
王翦不咸不淡的说道:“散就散去吧,既然陛下已和秦子冰释前嫌,老夫此来进谏也算大功圆满!”
王翦打发走亲卫,拉住秦梦,迷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平定百越的伤亡非是小数啊!”
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更不晓得接下来会有如何的变故,秦梦干脆也不解释,附耳对王翦说道:“不论待会儿发生何事,还请翦公袖手旁观,一定不要插手!”
蒙毅还未跨出门槛,就听院外有人大声斥骂道:“你们胆大包天,王翦将军岂会容你们如此无礼?我乃屠睢前来勤王,来人将他们悉数拿下!”
王翦晓得大势已去,立时出门前去解除误会,平息争端。
不大一会,屠睢身后跟着一众威武将军在门外拜见赵正。
赵正一张冷脸望着屠睢久久不语,弓腰作揖的屠睢也不敢直身,这一幕持续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屋里屋外,院内院外皆是一片肃杀之气。最后还是赵正阴阳怪气的打破了沉寂:“屠卿从洞庭郡赶来,一路辛苦了吧?”
屠睢瞥了一眼赵正,疑惑的回答道:“为国之大事而来,臣不辛苦!”
显然赵正在准备平定百越事宜,屠睢就是赵正心目中合适的大将军人选。然而适才秦梦的献策无疑挑拨了他们的君臣关系,赵正完全有理由怀疑屠睢就是秦梦的人。
因为屠睢也在南郑,适才赵正被王翦所禁锢,仍存有一分翻盘的希望,谁曾想到,屠睢也是秦梦的人,赵正彻底绝望,这才放弃了软禁秦梦想法,嘴上承诺还秦梦自由。
“下去吧!朕无碍!”赵正神情颓废,一挥手就要打发屠睢离去。
“臣前来是向陛下汇报南征所需兵马粮草军械以及借调战象之事,陛下身子可有恙?”屠睢不解的问道。
“下去吧,南征之事你也放一放吧!”赵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瞪视这屠睢狠狠说道。
赵正眉头隐现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赵正身边的重臣一个个离心背叛,先有王翦蒙武,后有屠睢,对于赵正这般自负的一个帝王,不亚于在捅他的心窝子,践踏他的尊严,皇帝赵正焉能不心生杀意!秦梦不禁为屠睢捏了一把汗。
屠睢也是老将,如何看出不皇帝赵正对他的厌烦之意呢?屠睢不敢再多言,躬身作揖欲要转身下去,看了一眼赵正对面而坐的秦梦,随即又拱手说道:“陛下,今日有宵小之徒欲要作乱劫持水师楼船,被仆下悉数拿下,他们扬言说是周王子门客,仆下不知如何处置?”
屠睢一言,令屋中所有人的精神都为振奋了起来。
赵正诧异的打量屠睢说道:“是吗?还有此事?你为何要和朕商议呢?”
屠睢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应对皇帝赵正无头无脑的质问。
“多日不见,小子想煞屠公!”秦梦恐再生事端,急忙起身,向屠睢拱手寒暄,就要推着屠睢到外面私聊。
屠睢自从入门一直蒙圈中,根本不解秦梦所言之意,站立不动,好奇的打量秦梦说道:“多日不见?王子说笑了,仆下四年都未曾有过王子音讯,这才从杨越而来得知了王子的一些近况!”
“将军为国征战辛苦啊,将军一定多多保重身体啊……”秦梦心惊肉跳,唯恐被赵正看穿了和屠睢的真正关系,答非所问,一个劲的和屠睢亲密寒暄。
“屠卿留步,还请将冒充王子门客之人带上来,朕要看看何方叛逆如此骄狂!”赵正突然一嗓子喊道。
屠睢瞬间又被赵正吸引去了,急的秦梦不禁干甩手。
“来人将那一众劫持水师楼船的贼人带上来!”随着屠睢一声令下,陆陆续续被带来了足有十几人。
秦梦一看之下彻底绝望了,这一群人里都是自己的心腹中的心腹。鲁勾践,鲁上弦,鲁下弦,鲁望,鲁朔,叶羽,白勇还有彪呼呼的锥父。
这里面赵正一眼就认出了和他交往颇多的鲁下弦,不禁眉开眼笑,击节叫道道:“下弦兄长,如何就沦落成了水贼了?”
秦梦心中尤为沉重,他们本该跟随在左清身边,因而就出现在了南郑汉水之中,还那般不小心的被屠睢擒住呢?
数人一眼看到人群中的秦梦,个个面色欣喜不已。
就在赵正起身来到鲁下弦身旁是,突然如同门板一样宽大的锥父,一声嘶吼:“开”.就见他身上绑缚的绳索陡然断裂,锥父身子迅捷的跨进赵正一步,一手就掐住了赵正的脖颈,大喝一声道:“放我主公!否则俺一把掐断你们大王的脖颈!”
锥父所言不虚,单手掐着脖颈就将九尺高的赵正提了起来,赵正满头通红,脑筋贲张!
这一幕令一旁的郎中禁卫惊慌失措纷纷拔剑对峙。
“宗主,我们救你来了!”同一时间鲁勾践等人如同变戏法一样,身上的绑绳也随之脱落了下来,欣喜的看向惊呆的秦梦喊道。
屠睢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自己可是引狼入室的罪魁,到底和周王子什么关系,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屠睢始料未及,看到一旁站立的秦梦,本能自救的反应,一把勒住秦梦脖颈,拔剑就挟持了秦梦厉声呵斥道:“大胆叛逆,放下陛下!
屠睢的一嗓子立时引发了屋中的骚乱,屋中迅速开始站队,转瞬间,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拨人马。
秦梦的一众门客,和赵正的一众君臣,另外还有中间站立的王翦和蒙武。
本来郡守府邸的房室很宽敞,但房中一下聚集这么多人,也立时显得局促狭窄异常紧张。
屋中一时安静极了,这时屋中的人才发现墙脚还有一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妇人。
高渐离懵然回头看到这一幕,突然开心的拍手击节跑到赵正面前,傻兮兮的叫嚷道:“掐,使劲掐,掐死他,替我荆郎报仇!”
眼见着高渐离四处踅摸,秦梦敏锐的意识到,高渐离这是在找利刃替夫报仇的节奏。
秦梦不禁喊道:“小心疯女人!”
果不其然,高渐离趁着王翦不备,一把拔出了王翦腰中的宝剑,就要向赵正刺去,幸亏秦梦提醒的及时,鲁勾践伸脚踢飞了高渐离手中的宝剑,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看着赵正黑紫的面孔和不住的浑身抽搐,秦梦生怕有个闪失。立时喊道:“勾践兄长,锥父兄长,快把秦王放下!”
秦梦这番操作,无疑表明了善意,立时为屋中的紧张气氛降了温。
事已至此,不走也得走了,自己倒无性命之忧,可是面前的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此冒犯赵正,恐怕不会被轻易谅解。赵正的野心决定了自己和他势同水火,即便可以妥协一时,但终究不可调和,只有速速从他眼前消失,才是一劳永逸的良策。秦梦想及于此对王翦和蒙武说道:“翦公,武公速速出面主持公道,若是陛下出个闪失,后悔就晚矣了!”
按照秦梦的想法,锥父把赵正,屠睢把他自己都交给王翦和蒙武,先让鲁勾践一众人离去,秦梦再由王翦和蒙武送出城去!
屠睢同意,可是鲁勾践一众人坚决不同意。
商量了一通之后,最后达成妥协:弄一条大车,载上锥父,屠睢,蒙武,王翦,赵正和秦梦,所有人都护在大车周边,等到了汉中南边的巴山,各自归去!
出了南郑城,进入巴山,秦梦才晓得,这个办法的妥当。巴山乃是十万大山,一拨人进去就如泥牛入海,想找都找不出来。
一路的紧张,随着两方人马的脱离,顿时烟消云散。
迅速翻过了几座山之后,鲁勾践拦住了秦梦的去路说道:“秦弟,就不要再去巴郡丹穴山的方向了!这次是主母让我等前来搭救秦弟的,秦王将我们悉数软禁在丹穴山中,主母就晓得一定是秦王在想法子对付秦弟!主母为了不拖累宗主,已经上山落草为寇,主母说了,为了不再拖累你,此生不再和你相见!”
秦梦闻听悲伤不已,不禁潸然泪下,人生在世,圆满实在可贵啊!一旦决定离开中土,自己又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