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力量的觉醒只会更加痛苦。
昌平君以死威胁也未能迈出院子半步。
“明日南郡郡守屠雎就会派人前来接受昌平君,我们就不必在提心吊胆了!”周青臣望着五花大绑的熊启摇头无奈说道。
韩遂一脸苦涩长揖到地拱手哀求秦梦:“王子还望你能手下留情,千万不要在洛阳城中生事!”
昌平君事关秦王统一天下雄心壮志,谁都不敢大意,更何况韩遂周青臣这等非秦王宗室的贰臣,一旦出点差池,富贵荣华也就付之一炬。
秦梦俯身整理了整理昌平君的衣襟发冠,淡淡撂下一句话:“想想天下饿毙战死的百姓,他们都比可怜,兄长就别折腾了!”
秦梦虽未直接回应韩遂所问,但抽身而走,就已经是在表明态度了。
昌平君的事情秦梦管不了,也不愿意管,帮了昌平君,就等于为秦国树立,那就是阻挡统一脚步。天下迟缓一天统一,那就意味着万千的苍生黎民倒下,多一声妇孺苍凉的哀嚎。
昌平君的命运,秦梦了如指掌,现实也在按照历史的轨迹前行,秦梦更不想破坏这种既定的秩序。天道有常,也许自己想干扰未必就能如愿。
少折腾吧!都是爹生娘养,天地不仁,也许就是最好的天道。
《史记秦始皇本纪》有载:二十三年,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
秦梦安生留在郡守府,就是在等秦王赵正的消息。
秦王赵正无碍,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只要天下统一,四海息战,才是百姓之福。这是秦梦的心中的信仰。
有了信仰,真的就能做到百毒不侵了。
秦梦再回来的路上还摇头自嘲昌平君的狠毒言语:“儒学害死男人啊!”
“宗主所言何意?”周青臣当即就拱手请教。
秦梦哈哈笑道:“说了你也难以体会!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不需知晓!”
“哦!”周青臣谦顺的应了一声。
事,秦梦未说出口,可回到屋中,心里却一直在琢磨此事。
女人的贞洁和男人的脸面在这个时代根本扯不上太大关系。只有身受儒学熏陶的腐儒才会过于在乎男人的尊严。
秦律就有明文:强与主奸与殴主同罪。
强奸罪和殴打罪一个量刑标准,这还不能说明此时人们头脑中并不存在太强烈的贞洁意识吗?男人戴顶绿帽子根本算不上太羞耻的事!
韩非子大作,秦梦也已为他出版成书。其中一段话秦梦记得很清楚,是说——男女在家偷情,女人的丈夫回来了,女人灵机一动,对奸夫说,脱干净从后门走。奸夫依言,那丈夫李季询问那是谁?
女人就是戏精,左右环顾,有人吗?我怎么看不见?你一定见鬼了吧!赶紧取五牲之矢洗洗。就这样女人就蒙混过关了。
故事荒诞,不过却从侧面说明男人戴绿帽子不算什么大事!
昌平君之所以没有在楚王位上胜出,根本原因受了儒教的束缚,他是个君子。也就是孔子所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身上的血性少了,这样如何能在七国征战中胜出呢?昌平君注定是个悲剧!
天色黄昏时,鲁下弦回报:“路子已经探过!白太公就在白府,病入膏肓,还有一口气,宗主何时动身前往?”
“走!”秦梦喝尽盏中清水,起身来到院中,助跑两步,旋即翻墙而出!
白老太公就在床榻之上静卧,秦梦迈步而入,来到他的沈天强拍轻拍他的肩头,柔声呼唤道:“外太公,不孝外孙来看您了!”
白老太公微微张开了眼,初时迷茫,一见秦梦立时眼光发亮,翻身坐起,捋着一束银髯,欢喜的看着秦梦问道:“老朽就在等你啊,小子不负我啊!说说这么多年都干了点什么?”
秦梦双膝跪下,贴在老人家的腿上,故作轻松的狡黠一笑:“太公不是都知晓吗?”
“我还是想亲耳从你口中听一遍!”白老爷子爽朗笑道。
“老父,老父,你……”门外端着药汤的白鹤推门而入惊叫道。
“不要打扰我和贤外孙叙话,你出去!”老人瞪了一眼,堵住了其子白鹤的惊奇询问。
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胸中一口气,泄了也就安稳去了。
“这么多年,小子从来没有给人讲过心得干货,今夜小子就给您老说说吧!”秦梦以为风浪生死也已把自己练就的没有了感情,面对这个无欲无求,一心对自己好的老人,谁知道一开口,还是难掩心中的激荡!
“好啊!老夫就想听听北极到底有没有仙翁?”白老太公光脚走到暖席上一屁股坐下,拉着秦梦的手亲昵的问道。
秦梦不愿残酷毁灭一个老人最后的幻想,按照邹衍的商定的故事版本,把北极历险讲了起来:“有,就是太公这副模样的仙翁,伴着一只细腿仙鹤,温顺的就如舅公,海中有鲸鱼,大如楼船,若是驾驭遨游,找到了北极点,就可由此升仙……”
“……一种思想就是一种樊笼,幸运,小子穿越了,穿越到了这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不仅在华夏七国之中纵横,还在戎胡之中游弋,见识了太多人类本初的生活状态,给了小子自由的灵魂,也给了小子一副强壮的身躯。太公,你能明白外孙所言吗?”秦梦抱起闭上眼没了呼吸的白老太公,放在床榻上悲伤啜泣道。
乱世末年,睿智的白老太公定义这个时代为乱世末年。乱世可以浑水摸鱼,可以称王称霸。可一旦乱世结束,大治时代来临,白家这种足以威胁诸侯的巨贾就会成为鱼肉。
前两年白老太公把全部身家都给了秦梦。秦梦用这些钱筹集了数十万石的粮食,用于救世济民,燕代之地以及捐献给王翦的粮食,白家占了大半!白老太公做这些只求秦梦一件事情——为千余口白氏老幼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海外避难之地。
白家父子颇有陶朱公之风,秦梦感动不已,早就想来洛阳拜会,今夜前来又值老人家弥留,多年来的交情,不是亲人却似亲人!似乎前世今生就和白家结下了不解之缘。看着似是安详睡去的白老太公,秦梦心中激荡不已决定为其守灵送葬!
白老太公仙逝,白家府宅恸哭震天,谁知整个洛阳城也随之喧闹了起来。
“刺客杀死了郡守韩遂,城中甲士正在全城搜捕!郡丞怀疑刺客潜入了白府,欲要带人进府搜捕!如何应对?”秦梦和白鹤正在为白老太公收拾仪容时,家令悲愤的禀告道。
“韩遂死了?”纵使秦梦和白鹤这般见过世面的人物,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为之一惊。
“勾践兄长可曾寻来?”秦梦吃惊的回闻身后的鲁下弦。
鲁下弦茫然摇头。
秦梦当即就觉得事情不妙,按理说,三川郡守府遇上这等天大的紧急之事,必然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此时却没来,显然鲁勾践遭遇了麻烦!
“快把郡丞引来,我要询问他一二情况!”秦梦忙对白家家令说道。
再次见到周青臣,他一身血污,惊慌失措的喊道:“杀死韩遂劫走昌平君不是宗主所为?”
这一嗓子让秦梦怔愣片刻,随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青臣一脸诧异的说道:“小半个时辰前,郡守府中突入贼人,劫持了韩公,救走了昌平君,仆下追到城门下时,却只得到韩遂的一具尸骸,贼人和昌平君皆遁逃无踪,仆下隐约认出了里面有不少胡人,当时就断定是宗主所为!可仆下却不明白宗主此举有何意?特来白府,看看能否探出一些口风!既然不是宗主所为,那么会是谁所为呢?”
看着周青臣迷惑的眼神,秦梦也陷入了沉思,这是谁要陷害自己呢?
“韩遂真的死了?”秦梦不敢置信的问道。
“死了!确定无疑,仆下亲自验的尸!”周青臣神情凝重的说道。
麻烦大了!
韩遂那是庶出长子,韩国宗室秦亲一派的头面人物,公子子婴的心腹助力。他的死必然要在秦国引起轰动。
“不可能吧!子婴为了嫁祸我,不惜牺牲他的重要干将?”秦梦摇头暗自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不是子婴所为,还有可能是谁所为呢?”
“今夜在洛阳的大人物还有谁?”秦梦脱口问道。
“不知?”周青臣摇头。
白鹤听到秦梦的对话从内室出来,向院中喊了一嗓子:“招白勇速来!”
“宗主,眼下情况对你不利,韩遂的侍者已走两个多时辰了,再追,也很难追上!若是查不真相,恐怕对宗主不利啊!”周青臣着急的搓着手念叨。
是啊!不找到真凶,这个屎盆子,就扣到了自己头上,黄河水都冲不净!
就在秦梦凝神思虑之时,白勇熟悉的嗓音传来:“主公,仆下前来!”
“快给王子说说,这两日入住洛阳城的权势人物以及今夜的突发变故!”白鹤一指秦梦着急的说道。
“主公!”白勇见到秦梦,怔愣了一下,才认出秦梦,激动喊道。
济水岸边一别十载,白勇的忠诚干练,秦梦一直记在心上,再次相见,秦梦也很激动。
“勇兄长这些年想煞小弟了!小弟又遇上了麻烦,快说说!”秦梦无暇寒暄追问道。
白勇想了一下,说道:“新进洛阳城中权势人物不少。其一秦王少府监视昌平君的细作足有十数人。
其二楚国令尹宋家前去觐见秦王的使者,使团庞大,有些人形迹可疑。
其三魏国公孙宇已经在洛阳城待了数天。
其四赵王迁的心腹宠臣郭开也在洛阳城中居留数日。
其五一支楚地商队入住洛阳,一看他们就是不是行商坐贾!
其六今日齐相觐见秦王的使团入住了洛阳。
这实在太多了,仆下真就不知从何说起了,对了仆下认为临淄富豪吕家尤为可疑,今日午时临淄富豪吕家车队,来到洛阳市,扭头就回了王城,车马队伍的护卫严密至极,都是一等一的军伍汉子,仆下怀疑车中人物,要比吕家嫡子吕荆地位更为尊崇,可能会是前几年暴富起来的吕父!”
秦梦听到最后,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就是他了!太公的丧事就全赖舅父操持了,小子要前往王城会会临淄首富吕父!”
在周青臣的陪同下,秦梦出了白府,来到郡守府自己的住处,见到了死人韩遂,并未发现鲁勾践他们,秦梦断定兄弟们遭遇了不测。
秦梦很快就出了城,领着鲁下弦一人和周青臣告别,催马奔向了王城。
王城就是吕不韦的封国河南城。秦梦琢磨不透,当年全家都死于此地,吕不韦怎么就能同意吕骚再买回宅邸呢?心里没有阴影吗?
车到王城下,一支车队刚刚从城门中驶出,在大道上,和秦梦插肩而过时,就到一声墨门的哨音。
秦梦一怔,勒马停下,打量哨音的方位。
车马中一位花白胡须,苍老不堪的老者让人搀扶着,下来车马,来到秦梦面前,拱手问道:“二位可曾是墨者?我家公子如今何在?”
秦梦诧异不已,盯着面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双发蓝的瞳仁甚是惹眼,秦梦不禁脱口喊道:“司空公?”
“你是?”司空马仰头望着秦梦也许灯火不亮,也许是老眼昏花,他没有认出秦梦来。
司空马那是吕不韦难得的忠仆,吕不韦假死,吕家灭门,无人敢为吕不韦收尸,一年后,司空马从巴地赶来,为吕不韦的一堆白骨找了一个地方安葬!
吕不韦很感动,暗中召用了准备等死的司空马。主仆相见,又让司空马活了过来。
“不认识小子了?”秦梦跃下马来,握住司空马的手激动的说道。
“啊!是啊!”司空马迟愣的良久猛然认出秦梦。
“吕骚如何了?”秦梦问道。
“有自称墨者之人掳走了吕骚,他们要万金的赎金!若只是勒索就好了!”司空马叹口气说道。
司空马的直觉是对了!
司空马此来洛阳,就是听闻吕骚在洛阳行事很张狂,特受吕不韦之托,前来训斥吕家嫡孙吕骚,谁知还未见面,却收到了吕骚被人绑架的消息!
秦梦随司空马见到了索要赎金的绑匪,同时不仅见到了吕骚,还见到了鲁勾践和几位胡人兄弟以及昌平君。
同一时间秦梦心里也涌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就是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