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舒适的辒辌车中,隔着门缝,看着向后退去的树木房舍,秦梦突然无端发笑。
“秦郎笑啥呢?”和秦梦相处时日久了,芈琳言语也学会了用秦梦所谓的方言交流。
“郎君再想,是谁非要做我的儿呢?”秦梦爽朗的大笑道。
“这是便宜事啊!秦郎威望甚重,认个父亲,就能聚拢人心,割地称王!说明此人还颇有胆略啊!”芈琳盯着车顶上的鸳鸯锦绣分析道。
秦梦也凝视着纹绣在车顶上那对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鸳鸯,脑中不断盘算:
是啊!燕北,朝鲜,不咸山,大鲜卑山虽是胡狄东夷之地,不过自己在那里的影响实在太大,冒充自己儿子,倒真是一个占便宜好办法。
胡姬秦莎之死,让不咸姬所辖的东胡部迅速改变了外交策略,陡然从亲秦转成反秦,联合燕王喜共同抗衡秦国大军的扩张!
东胡诸部不咸姬的实力最强,若要让秦军轻松消灭燕军,就要瓦解燕王喜的这个同盟。
不咸姬掌控东胡大鲜卑山部日久,有着不可根深蒂固的影响。她手中的势力可分为三大块:从外鲜卑山带出的乌洛俟部,原有追随老东胡王的众多部落,另外就是他的母族肃慎一部。
要想辖制东胡不咸姬一部,让他乖乖听命自己,就需要将她手中的三方势力各个击破逐个瓦解。
没了不咸姬的策应,燕国就失去了一条臂膀。若是燕国同时再受东胡诸部以及子南真,仓海君挤压,那么燕国就会不攻自破。
也好,自己不妨利用这股突然冒出来的势力在东夷之地上搞搞平衡战略。
秦梦有了计划,心情也就欢悦起来,随之眼中那两只鸳鸯也惹人怜爱起来。
“上面怎么还绣有我的名?”秦梦突然发现了异常,不禁惊呼道。
芈琳幽怨的看了秦梦一眼说道:“此辒辌车是秦王特意为你打造,上面鸳鸯也是特意找来秦国顶尖绣娘纹绣,鸳是你,鸯是秦王,寓意你们永结同心至死不渝!你们兄弟情谊如此深厚,倒让我们这些妇人羞愧无脸见人了!”
秦梦当即坐起,仰头观看车顶纹绣,正中两只亲昵偎依的鸳鸯,车顶一角绣有一个梦“字”,一角绣有一个“正”字,一角更绣着一个“好”字,最后一角绣有“哥们”两字,连起来多就是“梦正好哥们”。
这大有龙阳之嫌,秦梦当即脸色绯红,没想到赫赫武功的秦始皇还会来小女孩子家家传情的手段。
不过秦梦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脑子中很快想到,鸳鸯戏水图原本的意思就是指代兄弟之情,而非男女之情。
秦梦长吁一口气,抱住了醋意不小的芈琳安慰道说道:“都是客套之言,郎君再和秦王关系莫逆,也不及郎君和爱姬的情深!知道郎君为何选择北上入胡吗?”
“知晓!”芈琳突然如二九少女投入进了秦梦怀抱之中,喃喃说道:“秦郎最会疼人,过北地郡,就是为了让妾身见见我的儿扶苏!”
“不仅如此,到时秦郎还会带你前往大鲜卑山东胡的王庭再去见见荷花!”秦梦柔情爱意的抚摸着芈琳眼角生发出来的鱼尾纹继续说道。
芈琳顿时陷入了一种惶恐之中,怯怯的说道:“妾身怕见他们,更怕他们怨恨我!”
秦梦长吁一口气道:“有怨恨,那就让郎君和你一起担起来吧!也说不定他们会理解爱姬的苦衷!”
平时开朗热情的芈琳,很少有眼泪婆娑的时候,今天却趴在秦梦怀中哭啼不已。
望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树木房舍,秦梦心中暗骂一句:“老子这辈子人生体验真够丰富!”
经过五日疾奔,秦梦的车队终于抵达上郡的长城之下。
烈日炎炎之下,长城毫无生气的躺在黄沙之中,经受着热浪的一次次摧残。
“这里曾是上郡界,随着赵国被灭,自然国界就扩到了大河之阳。”驿置啬夫向秦梦介绍道。
“前方可有战事?”秦梦望着远处蔚蓝天空中的烟柱问道。
“正是,匈奴骚扰频繁,一天都会点上数次烽火!”
“怎么会这般严重?”秦梦诧异的问道。
“春日里一场寒冬,匈奴牛羊死了不计其数,夏前河北之地又起了一场瘟疫,匈奴人畜更是死伤不少,更是波及到我西河之地,家家户户禽畜几乎死绝!匈奴人没吃的,这些时日就疯了一般到处劫掠!”啬夫舔着干裂的嘴唇忧虑的说道。
秦梦有些抑郁。这个情况,秦王赵正没给自己说过,若是说了,凭借自己的老脸向匈奴头曼打个招呼,应当有些效果。
随即一想,秦梦也就释然了。
赵正心气如此之高,这点匈奴扰边的小事,唯恐说出来,让自己看不起他,岂会来麻烦自己?
“快些换置马匹,快些准备些吃食,本君准备天黑之前抵达二十连城兵营!”秦梦催促驿置啬夫道。
北地郡之北是九原郡,九原郡是赵国设置的郡,当然随着匈奴崛起,赵国灭亡,这里成了秦国和匈奴的接壤之地。日后天下一统之后,蒙恬驱逐匈奴,连带河南地,一并设为九原郡。
换马之后,秦梦越过上郡废弃的秦国长城,走上了一段猛风沙的路途,终于在夕阳落山之前,看到了黄河之南的秦军驻兵地——十二连城。
十二连城在滚滚黄河即将调头南转内侧,一排绵延数十里的十二座石城,蔚为壮观,犹如青青草地上的十二颗珍珠,在夕阳的余晖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号角锣鼓不绝于耳之声,一支支黑色的军伍进进出出,更令这十二座城愈发肃穆威严。
“蒙武将军,在哪座城?”秦梦抓住了领兵的一个将校劈头盖脸问道。
马上将军见到秦梦所穿冠冕以及身后的庞大的车马队伍,不敢怠慢,问了秦梦名姓爵位,立时拍马去知会主将。
不多时,一员老将军领着一队人马来到了秦梦跟前,下马拱手见礼道:“老儿赵亥见过文昌君公!”
赵亥乃是秦国老将,只是时运不济,没有后来者居上的王翦名声大而已。
“将军老了!”秦梦不由想起初次在嵩高山下见到赵亥时的样子,怀旧说道。
可不是!老了,秦子却一点显老!“赵亥和秦梦寒暄着,领着秦梦前往了蒙武所在的石城。
秦梦由赵亥领着直进军中大帐之中,蒙武领着一众彪悍秦军将领正在俯身弯腰在地上沙盘插着小旗帜。
见到秦梦前来,蒙武立时站起身来,躬身作揖热情相迎:“朝廷文书说文昌君公前去燕北,秦公怎么来到了我的小庙?”
秦公?秦梦听到蒙武如此称呼自己,陡然也觉得自己老朽不堪了。可不是?对外宣称的年龄自己再差一年就到了不惑之年,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秦梦笑着拱手还礼,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蒙武身后两个年轻的将军脸上:“你是公子扶苏,你是将军蒙恬?”
“见过文昌君!”酷似其父的蒙恬出列向秦梦拱手致礼,不过扶苏去倨傲的看了秦梦一眼,一脸爱答不理的模样。
当时帐中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游离在秦梦和扶苏的脸上。
“有怨气?”秦梦嘿嘿一笑道。
“公子还不想秦父见礼?”蒙武转过身来来到扶苏身边小声劝解道。
扶苏依旧挺着脖子,手握重剑,以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秦梦,始终不发一言。
秦梦出手制止了蒙武的打圆场,丝毫不已为意的乐呵呵说道:“你父王睡了我的女人,我睡你父王的女人,我和你父王互补相欠,我要问你,你的怨气从何而来?”
秦梦一言立时引得在场所有秦军将校无不瞪圆了眼珠子,这个王子缭果然放达不羁,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扶苏脸更红了,嘡啷一声,拔出了半截腰间的宝剑,却让旁边的蒙恬压了回去。
“哟嘿,看来你对我的狠不轻啊!”秦梦又逼近了扶苏两步,仰视扶苏笑盈盈的说道。
“好色之徒,勾搭良善妇人的面首?我呸!”扶苏突然火气大骂道,激动的向秦梦脸上唾了一口。
“好,小子表现不错,我很高兴,你这句愤怒之言,至少表明你心底里爱戴你的母亲!”秦梦岿然不动用手指抹去脸上的吐沫,慈爱的望着扶苏,悠悠说道。
哧啷一声,怒发冲冠的扶苏推开了蒙恬,拔出了宝剑,劈头就向秦梦砍去,谁知秦梦躲闪的比他出手更快,扶苏一剑劈空,就在他看向秦梦之时,却被秦梦猛出一脚侧踢在大胯之上,随即轰然倒在帐中沙土堆砌的沙盘上。
“练练?我饶你持剑,帐中地方狭窄要不咱们到外面练练?发泄发泄你的怨气,可好?”秦梦以一种足以碾压一切尊严的蔑视望着地上的扶苏挑衅道。
“这是何苦来着?不可,不可……”蒙武见此情形立时出来打圆场。
秦梦依旧微笑看着扶苏发狠的眼神,出手阻止霸气蒙武道:“蒙将军受累了,父子间的嫌隙,有时也要靠角斗解决!”
父子间,这句话更是激起了地上扶苏的愤怒,他一跃怒吼道:“来吧,死伤不论!”
“有种,我喜欢!我真是喜欢!”秦梦为扶苏所言击节叫好。
秦梦在诸位军中将领的惊诧目光里,推开人群,来到帐外,和扶苏面对面而战。
扶苏吐了一口嘴中的傻子,随手解去钩带上剑鞘,连同宝剑一并扔了出去,扎进裤腿衣袖,低着膀子,眼中冲满怒火,犹如一头野狼,敌视秦梦,时刻准备扑上去撕咬。
扶苏能有这番精神风貌,秦梦很欣慰。
扶苏是个历史悲剧人物,《史记》记载扶苏是被秦始皇遗诏赐死。
秦朝为二世胡亥所亡,扶苏的贤达和善良令世人浮想联翩,若是公子扶苏即立了二世位,秦朝历史又该如何演绎呢?
后世之人也就对这位扶苏公子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悲悯情怀,当然秦梦也不能例外。而造化弄人,增添了自己是扶苏继父的这层关系,因而秦梦对扶苏的感情更加复杂了。
“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秦梦嘴中嘟囔着,一个急转身如鬼魅般来到了扶苏身后,膝盖一顶扶苏膝窝,扶苏应声嘴坑地倒下!
秦梦当即一脚便踩在了扶苏的头上,故意刺激他道:“小子,你还嫩了些!有怨也当有实力去发泄!你有这个实力吗?你能位居将军之列,那全凭你是位公子!你若不是公子,你将狗屁不是!我所言你服不服?”
扶苏那是秦王的长公子,何尝遭受过如此的羞辱?秦梦所问丝毫得不到回应。
只见地上被秦梦踩着头的扶苏,死命的狂吼,全身的血液灌注在头上,整个脑袋红的如一团红,扶苏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欲要站起,可是双手和双脚根本无从用力只能在地上乱抓,身子如一个虾一样疯狂的扭曲着,身子以头为圆心在打转,半个头都陷进土里,可却丝毫反不过来身。
“服不服?说句话,我就抬脚放开!”秦梦依旧盛气凌人的激怒着扶苏。
“不服!”终于扶苏狂吼道。
“好,不服咱们重来!”秦梦抬脚,退后几步,冷冷看着扶苏说道。
“你还可用刀用剑用弓对付我!”秦梦怀抱肩膀讥讽的说道。
石城之内的秦军甲士投来的惊异的目光,更让扶苏激怒不已。
嘡啷一声,扶苏从中军大帐旁边的兵器架子上取下了一柄长戟,二话不说就向秦梦刺了过来。秦梦早有防备,就地一趴躲过长戟,而后抓起一把土扬在了扶苏脸上。
扶苏完全没有想到秦梦回来这一招,圆睁的大眼瞬间沾满了黄土,长戟瞬间脱手,本能的双手揉眼。
秦梦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双手撑地,一个扫堂腿,便将扶苏掀倒在地,秦梦一跃而起,上手反剪扶苏一手道:“服不服?”
扶苏闭着眼痛苦而又恼怒的吼道:“你奸诈,阴人,如何会服?”
秦梦呵呵笑道:“扬土怎么算是阴人?咱俩生死决斗,还有这些忌讳吗?”
扶苏怒吼道:“阴人就是阴人,这是为君子不齿之举!”
秦梦狠狠反剪了他一下胳膊,放肆的笑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找那么多借口有用吗?你和匈奴人打仗,还能规定敌我不能用计谋了?可笑!若是说君子不齿,那么咱们两人私斗就触犯了刑律,你又如何来讲?”
扶苏突然就被秦梦连珠炮的发问问楞了!
扶苏狡辩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没有符合你的预期?没有一戟捅死我?事情是否没有按你想象的一样进行?你啊!还是因为你公子的身份,被所有人宠坏了!你扪心自问,为何会怨恨我?为何会怨恨你母?
大概你心中再想,女人就该至死随夫吧!是不是没有按照你认为的行事方式,你就起了怨恨之意!
你已长大,扪心自问,若是你母后不离开你父王,是不是也要在深宫之中幽怨至死?她的结局能有现在好吗?若你想说,女人就该如此,那么我就要对你说,你就不配为人!
哦?不对,我说错话了!若是以这个标准,天下多数人都不是人!
想想她是你的母亲,生养了你,也该宽容就宽容!想想你那般多的怨恨,其实也是爱的一种,将他转化为正面的爱不更好吗?
做人不要太自私,脑筋不要太固执,更不要轻易认命,你记住了吗?”
秦梦滔滔之言将周遭所有人将军士卒说得面面相觑。
秦梦回望了一圈,突然见到了人群中含着泪芈琳,不禁放开了扶苏,拍拍身上的灰尘来到了芈琳身边,揽住了芈琳的臂膀,冲扶苏喊道:“哎,小子,你母来看你了,不知你有没有勇气和他平心静气说会话?若你连这点胸怀都没有,不如回家种地,你也不配做秦王的公子!
忘了,你别迷住了眼,来人为他取水洗眼!”
秦梦回过头来,哄逗芈琳道:“爱妻,郎君在行使做父亲的职责,出手重了点,你若心疼了,你打回来?”
“秦郎!”芈琳那受得了秦梦这番贴心贴肺的宠溺举动,早就泪奔在了秦梦怀中。
秦梦望着芈琳亲自为高他两头的扶苏冲洗眼睛,心中不由的触动了一下。
不知扶苏的结局会不会真如历史所载一样惨死,还是会出现吕不韦那样的例外,事情只有发生到那一地步才能知晓答案,希望自己也些激励之言,会对扶苏产生一些帮助。
扶苏见到为他清洗的母亲芈琳之后,陡然转身钻入了他的营帐,秦梦见此,对蒙武拱手说道:“小子还是不服!将军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蒙武听闻秦梦所求之后,就要屈膝跪倒,却被秦梦搀扶了起来。
蒙武激动的说道:“秦公这哪是让我帮你忙啊?你这就是明摆着对我好吗?这份恩情,蒙武受之有愧,本将要如实向大王禀告,为你庆功啊!”
秦梦言语诚挚的说道:“真是我求你!若是你不允,此事也就作罢!你若是向大王禀明,那就是要陷我于不义,世人都知晓,我就是周王子缭,我即便为秦廷立下多大的功劳,到了最后也的落个心怀叵测的评价!我又何苦呢?将军若真是过意不语,日后统兵打仗时,少屠戮些百姓降卒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蒙武长揖到地动情说道:“那好!就如秦公所言,末将答应你就是!”
第二日蒙武升帐向诸位将军问策如何制服匈奴人。
文昌君秦梦列席了此次议事。
全部将领的主张都是武力攻伐,大军倾轧消灭匈奴人。
秦梦摇头晃脑的站了出来,来到公子扶苏面前,一副好为人师的惹人厌烦的表情说道:“匈奴善骑射,整个万里草原都是他们的家,一打匈奴人就跑,咱们追上三天,若是没有了粮草供给,那么就会陷入绝境,只凭武力攻伐可不行!”
蒙武看向秦梦惊奇问道:“哦?秦公可有法子?”
秦梦没有及时回复蒙武,而是踱起步来,秦国上下无人不知文昌君秦梦精通兵法,在站的秦国将军更是知晓就连大将军王翦都对秦梦推崇备至,因而帐中立时就陷入了寂静。
“哼!”只有扶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秦梦疾步走到扶苏面前,点着他的鼻子说道:“我真有制服匈奴的法子,而且一天之内,就可让匈奴退兵,保证一年之内,匈奴不会骚乱我秦国边塞!你可信我之言?”
随着秦梦话音落下,帐中将军喧哗了起来:“一天?是否秦公说误嘴了?”
“就是一天!一天,从现在起,到明天的这时候!”秦梦铿锵有力的说道。
扶苏抬高了下巴,不屑的看了秦梦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看来你真是不信!那你可敢和我打个赌?”见扶苏入套,秦梦由衷的一笑说道.
扶苏不屑的说道:“赌什么?”
“若是我赢了赌你叫我三声父!若是我输叫你三声父!可敢应战?”秦梦所言立时引起了帐中一众将军的滔天惊叹,更是将扶苏惊得吐了吐舌头。
好像扶苏应战,即便输了损失并不大!
“赌!公子和他赌,怎么可能一天就能让匈奴退兵?他必输!”秦梦所言也激起了帐中将领的愤怒,他们纷纷丛恿扶苏道。
真是乱套了,平时肃穆严整的中军大帐竟成了赌坊,赌的呼喊声传遍了整个兵营城。
“好,本公子应战!我赌!”在气氛的烘托之下,扶苏一咬牙,喊道。
秦梦闻听一笑,重重拍了拍扶苏的肩头,笑道:“一言为定,明日我就等着你叫我三声父!”
扶苏看到秦梦一脸的阴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扶苏的感觉是很对,他确实输了!胜负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今天中午,胜败就已经分了!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一股股骚扰军营的匈奴马骑突然都消失了,一天下来,都难觅踪影,就连黄河南岸的看似放牧其实挑衅的匈奴人也消失不见了。
“不算,你早就预谋好了!”扶苏反应过来立时找到秦梦兴师问罪。
秦梦苦笑道:“别管我是否预谋好了,你说你输了吗?我也不强求你,你想叫就叫,不叫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你就不好奇,我用了什么办法就可以让匈奴人退兵了吗?”
“谁不知道匈奴单于你是义子?”扶苏怒道。
“你也是继子,可也没见你听我的话啊?”秦梦笑盈盈的说道。
“我管你是如何谋划的?”扶苏撂下这一句话甩袖而走。
“都是妾身无能,连累秦郎受辱了!”芈琳从帷帐后面转了出来,眼含泪水的哭诉道。
“烈马尚且需要驯服,何况人呢?爱妻莫急,咱们怎么慢慢来!”秦梦淡然一笑揽着芈琳入帐。
其实秦梦昨日就派出盖倩联系上了义子匈奴单于头曼。
第二日清晨,黄河之南的匈奴马骑更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匹马都不见,多日来的喧嚣战场冷清下来,犹如百年坟冢。
这也是秦梦启程过河的日子。
一早蒙武升帐,掷出一支令箭吼道:“校尉扶苏听令,由你领兵三百沿着燕赵长城护送文昌君前往代城!”
公子扶苏无精打采的默不作声。
蒙武霍的一拍案几恼怒道:“欲要抗命不成?若是这样,即日你就回都吧!”
扶苏不情不愿的接过令箭。领了三百人,跟在秦梦身后渡过黄河。
这段黄河处在几字形的右角称谓北河,拐弯向南那段成为西河,而黄河左上角的多出一条支流,北边的称谓北河,南边的称谓南河。南河和北河所夹的那块平原成为河套平原。
河套平原水量丰富,那是膏腴之地。如今被匈奴人用来放马却是可惜了!
这片地方远离秦国,又实在不好掌控,随着匈奴崛起就成了秦国的一大外患。
秦国保境安民的国策只是简单的消灭征服夷狄,而匈奴打不过就跑,更不无法肃清,戍边的将军对此大为头疼。
匈奴如今势力还不算强大,西边有月氏,东边有东胡,南边有秦国,生存境地也颇为局促,有人伸来了橄榄枝当然紧抓不放。
秦梦派遣盖倩联系上头曼,许诺他只要息兵,自己就会派人援助他大量粮食,还会协调居延泽的农人前来帮他开荒种地,以河套的土地肥力,只要种出一季粮食,就可以保证他们度过今年这场饥荒。
头曼听了当然双手赞成,当即约束部下不再骚扰秦国,而是改去劫掠漠北的东胡游牧部落。
秦梦此举暂时平息了秦国的边患,这对蒙武来说是大功一件,自然对秦梦感激不尽。
其实秦梦不让蒙武上报秦王,就是害怕日后匈奴强大了起来,秦王赵正会翻旧账。
也亏现在秦国忙于灭六国,蒙武也没有往深里考虑匈奴的将来,秦梦这才促成了匈奴和秦国暂时息兵。
令扶苏护送前往代城,这就是蒙武送秦梦的一个人情。
渡过黄河,向东进入云中郡,翻过赵国的故长城,秦梦一行就进入了茫茫大草原。
初夏的阳光和煦而不太强烈,扶苏始终骑在马上,一本正经的不苟言笑,他拒绝和母亲芈琳交谈,始终尾随在队伍最后面,不过他也发现根本没人把他当成一回事。
芈琳总是唉声叹气,心情抑郁。
“爱妻别急,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十六七岁的孩童正是最叛逆的年岁,咱们不能急啊,总得进点汤水吧!”黄昏宿营时,秦梦宽慰芈琳道。
芈琳愧疚的接过秦梦手中的漆碗,勉勉强强喝点了饭粥,不大一会歪在车里就睡着了。
野狼嗷嗷的嚎叫声让芈琳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的刹那间发现,周遭布满了幽兰的灯火,不,那是狼的眼睛。
怎么转眼间,就身处黑暗荒野之中了?面前一堆即将燃尽的火堆,同时火堆前的木杆上绑着一个五花大绑不能动弹的人。
接着微弱的火光,芈琳陡然间觉得那人很像扶苏。
芈琳踉跄站起,扑到木杆那人跟前,果然就是自己的孩儿扶苏。
“我的儿?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秦父呢?咱们只剩咱们两人了?”芈琳直觉口干舌燥,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抱住了瑟瑟发抖的扶苏问道。
突然之间似在抽泣的扶苏放声大哭道:“母亲,都是我害了你啊!”
“到底怎么回事?”芈琳颤抖着双手,掬起了扶苏的懒蛋惊恐的问道。
扶苏哭诉道:“胡人偷袭咱们营寨,我的士卒损失惨重,孩儿与他们拼杀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敌众我寡,秦父为了救我,让我护着母亲突围,谁知胡人追来,我与他们鏖战不过,身边将士全都战死,胡人擒住了我,就将我绑在木杆上,准备让狼吃掉我们母子两人!母亲你怎么了昏迷了?”
“母亲,母亲,小心身后有狼摸上来了!”扶苏突然崩溃的哭泣道。
“不怕,母亲保护你!”芈琳眼角果然见到一群狼正在慢慢逼近自己,同一时间猛然火堆旁,有一支长戟,芈琳不禁惊呼道:“天助我也!”
距离芈琳和扶苏不远处的一圈胡杨树上,秦梦盖倩阿青以及鲁勾践盖聂一众人等正在手持劲弩,趴在树上密切观察他们的动向。
“会不会被识破?”盖倩担忧的问道。
“黑咕隆咚的,狗和狼都一样眼珠发蓝,狗不叫,谁能发现狗就是狼?放心,狗黑子的儿子,那也得了其父的真传!”秦梦不无得意的说道。
见到芈琳手持长戟,一戟一个接连刺死了六条所谓的野狼,崔广不禁脱口赞誉道:“夫人好手段!”
“夫子啊!小声点,大戏演到关键时刻,咱们都得悠着点!”秦梦提醒崔广道。
芈琳迅速扫视了周遭一圈,见再无野狼,便将长戟重重插入地里,返身来到扶苏身前,为他解去了身上的绑绳,紧紧将扶苏拥在了怀中,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差不多了吧!”鲁勾践问道。
“火候差不多了!”秦梦说着,对着天空射出了一支带着哨音的响箭。
吱吱声顿时响彻在了天地间,芈琳扶苏母子俩突然一惊,眼前四面八方突然燃起了火红的大火。
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围着火堆手牵手唱起了歌来。
这时秦梦在一众黄发胡人的护卫下,如鬼魅般,双手托着四层白白蒸馍摞起来的一个盘子,高呼着“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便闲适的来到米琳的身前。
“夫人,生辰快乐!快点吹灯许愿!”秦梦笑嘻嘻的捧着插着即将燃尽的一支柴火棒,来到早已呆傻不动的芈琳身前催促道。
“又有狗肉吃了!”身后的崔广欢呼道。
“这是怎么回事?”扶苏吃惊的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清晰新世界。
“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这一切是我答应他的生日惊喜!”秦梦得意的说道。
春天时,秦梦为了左清过了一次生日,惹得芈琳和盖倩大为吃醋,说心里话自己确实太偏心了,秦梦许诺从此一视同仁,也要在两女生日之时送上生日惊喜祝福。
芈琳的生辰就是今日,芈琳却忘了,不过秦梦却一直未忘。
这时候,大概磨点面蒸个生日馍馍,也就太显得普通了,再说芈琳一直再为扶苏不认她这个母亲而伤悲,也根本不会稀罕这种生日祝福。
要想芈琳铭刻此生过的第一次生日,那必须解决母子相认的问题。
秦梦在十二连城时,就在琢磨为芈琳过生日的事情。凭借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就谋划出了今夜的大戏。
蒙武派出的三百士卒,那都是经过秦梦挑选出来的影帝,打仗的时候,装死一定要像。
就这样秦梦的胡人生死兄弟率领而来的百十人,也就打出了千人的威风,随着扶苏手下的士卒一个个装死倒地,扶苏就成了孤家寡人。
胡人兄弟一手就生擒了扶苏,将其绑在了木杆上。
狗黑子的儿子就在芈琳身边蹲着,用狼叫将芈琳唤醒后,转身就逃了,至于野狗向芈琳身上扑去,那就是狗家的独门秘技了。
崔广建议用狼代替野狗,尽管芈琳有过在野外,一人杀七狼的辉煌的战绩,可是却被秦梦怼了回去:不是你家婆娘你不惜疼。秦梦想到了随行的狗黑子儿子,于是就将狼换成了狗。
这场大戏谋划下来,芈琳和扶苏表现最为感人。其他都是演戏,独有他们是真的!
扶苏得知了这一切真相后,欲要发怒,却被芈琳紧紧揽进了怀中,劝慰道:“你秦父为你都操碎了心!你扪心自问,你父王对你有过这般亲近贴心吗?”
扶苏闻听瞬间就怔愣住了。
是啊!幼小时,父王忙于国事,难得回一次宫,后来母亲出走之后,更会难得一见父王。长大了就跟着蒙武将军戍边。算算仅仅几日这位周王子和自己所言,完全超过了父王这十多年和自己说话总和。
秦梦一手拉着芈琳一手拉着扶苏登上一座高岗,指着遍野的火堆说道:“你们仔细看,这些火堆组合起来是不是就是一行字?”
芈琳俯视看去,惊奇的发现就是一行字:琳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