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干啥?”秦梦拉住了闪身就走的芈琳问道。
“妾身要抽烂李环的脸,剁去她的手,再也不让她为祸男人了……”芈琳愤恨的跺脚说道。
“算了吧!自小就做了倡优,也是苦命人,也许她的变态癖好,也是被男人逼的,她也再也回不去一墙之隔的楚王宫了,留她一命吧!”秦梦拉回了芈琳,把她揽在怀中,悲悯的凝视芈琳哀叹道。
非是人心之恶,也许芈琳多在深宫待上几年,又是另外一个李环。
秦梦如此悲悯煽情也是想以此教化芈琳少一份暴戾之气,多一份宽容之心。
“主公,姚贾来了!”突然门外的白武士白勇敲门低语道。
“昨夜一夜未睡,琳儿睡会,郎君要见一见姚贾,托他给正弟送封书帛!”秦梦将芈琳放下,卷起案几上的书帛,说着向外走去。
姚贾再次见到秦梦欢喜不已,长长一揖到地关切询问道:“听闻楚王宫中天雷炸裂,一干人等都化为了齑粉,弟子不敢置信,却又信以为真,正欲悲痛欲绝之时,师父派人前来,弟子心中甚慰!”
姚贾所言不虚,眼角湿润,眼珠通红。
秦梦搀扶姚贾起身,严肃的说道:“从昨天到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大概你也得知楚王宫之变的原由。为师也就给透个底,待会儿我就会离开郢都启程前往东胡!我找你前来有三个事情交代,这是我给大王的书帛,务必亲手交上,大王看了,就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二是替我找到我的夫人左氏,让她等我从东胡归来。第三领走我的芈夫人,交还给大王。”此去东胡凶多吉少,带她去只会害了她。”
姚贾听出了秦梦话语中的决绝之态,潸然泪下说道:“师父非要前往东胡吗?燕赵之事于你何干啊?”
“谁让为师是周王子缭呢?周室已灭,华夏苍生无人疼爱,为师不去疼,谁又还会去疼他们呢?”即将远行,此去无归路,秦梦也颇为伤感的说道。
“为师是得道高人,弟子愚钝,想问为师,既然苍生无主,为何师父不去复辟周室呢?”姚贾迷茫的问道。
“不要问了,人各有志,你回去吧!”又是这样的问题,秦梦实在是懒得去回答,扭头要走。
“师父留步!大王客卿李斯如今就在馆舍,他受大王委托星夜兼程前来向师父传达王命,师父见否?”姚贾再拜说道。
“哦!?李斯来了?还有秦王的王命!”秦梦有些惊异。
庭院深深,秦梦在等待李斯到来时,徘徊在这座落满梧桐叶的小院中,脚下踩碎秋叶发出单调的沙沙声。秦梦在想此次李斯前来,多半是奉赵正之命邀请自己前往咸阳。
突然一阵忧伤的琴声,打断了秦梦的思绪,自己这才想起,旁边就是阿青养伤的院落,
楚国贵宾馆舍由大小不等的院落组成。每个院落又包括了不等的院进。秦梦入住的这套院落最为阔大,四进的宽敞院落,每一进院落中也分为了好些小院,整座院落容下千人一点都不挤。
为了私密接见姚贾,秦梦特意留下靠近后门的这座小院。
秦梦太过忧伤,让自己情不自禁的推开了阿青的院门,来到了她的院落。
屋中琴声突然停止,弱柳扶风的阿青打开了房门,紧张的探头遥望,猛然看到一脸悲伤的秦梦,情不自禁的欲要叫喊。谁知戛然而止。
秦梦强力堆起笑容,冲她点点头,向她做了噤声的手势。
“张嘴,我看看舌头的愈合情况!”秦梦微笑命令阿青道。
检查过后,秦梦叮嘱道:“挺好,恢复的不错!多多静养,少张口说话!”
阿青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询问昨日秦梦和芈琳去哪了。
秦梦指着隔壁楚王宫的黑烟,开玩笑说道:“火是我放的!”
阿青闻听掩口一笑。
秦梦进入她的卧室,见到了她的五十弦琴,撩拨两下,发出了一串清脆的琴声。
“阿青可否为我重弹适才那曲?”秦梦内心悲凉的恳求道。
阿青微笑着坐下开始了弹奏。
阿青再弹不似先前所弹凄凉悲伤,而是充满了偷偷摸摸的窃喜。
即便如此秦梦也听得投入。
今夜一走,便不见小桥流水的华夏温柔,而要与胡天胡地的大漠草原作伴,说不定此生还再难听到美丽多情越女的琴声,此时此刻,秦梦倍加珍惜从阿青指尖流淌出来的每个琴音。
“主公!主公……”一曲未了,秦梦听到了白勇的呼唤。
“阿青多保重,主公去了!”秦梦微笑着对她说道,不舍的毅然转身离去了。
一架马车驶进院中,跳下马车的李斯简直就是一个土人,嘴角起满了燎泡,谁也看不出这是秦王尊贵的客卿。
“王子见谅,从咸阳到寿春将近两千里的路,仆下狂奔了两夜一天,累死了八匹马,换了十套车,昨天下午才赶到郢都,一头就栽倒睡着了,得知受你召见,慌忙而来,实在太过失仪!”李斯尴尬的笑道。
“白兄去吧!”秦梦打发走白勇,没有见面寒暄的开门见山的向李斯发问道:“挺好,很感人!通古兄长不辞辛苦而来,不知大王有何王令?”
“大王知悉东胡王倾一国之力捉拿王子,让我前来郢都,宣告各方,谁也不能擅动王子。敢动者,秦国必灭之!”李斯慷慨激昂的说道。
必灭之,必灭之……
秦梦似乎耳朵出现了幻听,李斯铿锵有力的“必灭之”三字一直在耳畔回响。
刹那间,秦梦泪如雨下,未曾想到如友如弟的秦王赵正,在关键时刻如此维护自己。相比之下,自己耿耿于怀赵正对自己的猜忌,自己还猜测此次李斯前来又要劝解自己返秦,倒是显得自己心眼小了。
“在下多谢大王的深情厚谊!前往东胡,非是燕赵胁迫,而是我执意前往!希望大王莫要轻开战端!”秦梦抹去眼中泪水,拱手对李斯说道。
“大王十分想念你!大王希望王子能尽快返回咸阳,到时把酒言谈天下四方,大王说了,要和你谋划驱除东胡大计,重开商道,将西域的葡萄酿源源不断运进关中,你看大王还亲自令仆下送来一囊葡萄酿,大王曾说每当他愁苦之时,一喝到哥们儿送来的葡萄酿,心中就充满了斗志……”李斯满脸诚挚的说着,拿出了身边的一个酒囊。
“哥们儿,饮一口?”李斯突然坐直了身躯,双手捧上酒囊,眼中闪着泪花,霸气十足的说道。
李斯突然弯腰笑道:“不行,不行,大王非要让我模仿他,可是他身上的霸气,仆下是学不会。
尽管李斯模仿的不像,可是眉目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赵正的神态,秦梦见此感动不已,情不自禁的取过李斯手中的精巧酒囊,吹去囊口处的土尘,拔开木塞,咕嘟咕嘟连喝了好几大口。
“加水了!”秦梦畅快笑道:“不够带劲!”秦梦又摇了摇酒囊,自言自语道:“不过也能喝!”
好多天没有喝过这么醇冽的美酒了,秦梦一仰头一囊酒全都进肚了。
“请通古兄转告大王,为兄去过东胡,若还有命,一定前往咸阳拜见大王……”秦梦站起身来,交换李斯酒囊,欲要结束会谈,谁知脑袋有些晕,站立不稳竟然扑在了案几上。
才几口葡萄酿,还是加了水的,自己怎么醉?难道多日不喝酒,酒量萎缩了。秦梦想着欲要再次站起,谁知头更晕了,不由自主的就往案几上栽。
不好,又他娘的让人给下药了,秦梦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嘴里却在喃喃质问李斯道:“你娘的,和我打感情牌,我怎么就能信呢……”
“快将王子塞入车中!”李斯奔出房中喊来御者,吩咐道。
就在李斯满头大汗合力搬抬秦梦上车时,李斯猛然一抬头间震惊了,一个妙龄少女就站在院中正盯着他们。
“哇,有贼人……”阿青吴越之地细腔嫩生的惊恐呼喊,一点不比刚出生的小猫叫声大。
“快擒住那女子!”李斯也急了眼,呵斥车夫道。
车夫身手了得,阿青还未跑出一步,就被御者车夫捂住了嘴巴,擒住了。
“小女子欲要咬舌自尽,快阻止她!”正在往车里塞秦梦的李斯突然御者见到嘴角流血的阿青,立时惊呼道。
御者也不禁诧异,赶忙去掰阿青的嘴,李斯哪里知道阿青舌头有伤,结果御者的手指反被阿青咬住,“啊!”御者闷哼一声,手指就淌出了血来。
“小女子咬你一口死不了人,若是小女子死了,你就不一定能活了!”李斯终于将秦梦塞进了车中,有些兴奋的说道。
阿青在秦人御者手中就是一只小猫,绑缚了手脚,塞住了嘴巴,提拎着就给塞进了车中。
“发轫,快走!”李斯催促道。
路过后门时,李斯打开车窗,镇定自若的向白勇点了点头,随即车驾扬鞭离去。
天色昏暗,李牧,魏丑夫,泄钧,龙阳君一众人等歇息醒来,准备相谈晚间出城事宜,谁知竟不见秦梦的踪影,所有人一下子都慌了。
芈琳立时找来白勇,白勇也急了,来到后门小院中,案几上只留了一只空酒囊,就连隔壁院中的琴姬阿青也不见了,翻遍了小院,也未见秦梦踪影,不过却在院中地面上发现了几点血迹。
有此所有人确定,秦梦出现了意外,被人劫掳走了。
芈琳立即遣派白武士联络姚贾,却发现姚贾被绑在屋中,塞在了床底。
芈琳立时就弄清了,秦梦被秦人绑架去了。
李牧,泄钧,燕都尉,魏丑夫一众人等全都傻眼了,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都知晓秦王劫持王子缭的目的。赵国遭受了东胡的碾压,秦国再来一轮,那不是事半功倍的好事吗?也许有可能赵国就此灭国了。
馆舍中所有的死士一时间又都变成了死士,谁也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们这些四方之士各显其能,纷纷打探城中的消息,很快得到了一条让他们死灰般心再次雄起的消息:傍晚时分,郢都南城门曾经打开过一次。
刀架在城门吏头上,很快就问出了实情,确实是秦人收买了他们。
既然有了消息,他们哪里还敢迟疑,在李牧的统一领导下,八百死士,分兵十路,逆着颖水,逆着汝水,逆着淮水,逆着淮水上游所有河道以及四方八面的各条陆路迅速追击。
入夜时分,郢都南城门开开关关这一反常态举动,迅速引起楚人的警觉,他们也派出大量马骑,尾随那些不明身份之人。
郢都城外,淮水河道上,停泊了数艘大船,外面看来和普通的商船无异,可是里面却暗藏了不少手持劲弩的彪壮秦人汉子。
白日里进入周王子馆舍那御者也在船中,他看到疯狂的骑士扬鞭打马那种狠劲,眉心紧蹙,拱手向身后透着帷帘静静注视岸上情况的李斯说道:“李上卿虑事周全,仆下心服口服!”
李斯满脸慎重神情的说道:“好了,不说无用之言,既然大王让咱们恭迎缭王子回都,就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任都尉一定约束好你的属下,咱们得在船上待上两日,等风头过去,咱们方可起船离去……”
李斯话未说完,大船尾部甲板上一阵叮叮当当兵刃撞击的声音传来,听在李斯耳中,心悸不已,他立时拔腿向后查看情况。
“出了何事?”迎面一满面是血的校尉匆匆而来,李斯抓住厉声责问道。
校尉慌忙禀报道:“属下一个不留神,让那一小女跑出了船舱,我等在甲板上捉住了那女子,不慎让水面小船上的人看到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卑贱小子跳出来横插一杠……”
“误了大事诛你三族,还不快速平息事端,却奔来为何?”身后的任都尉勃然大怒呵斥道。
“那野人小子剑法着实了得,身前又有那小女子有意护着,弩手根本无法击杀,仆下前来就是请示都尉,是否可以一并射杀了他们?”那校尉满脸羞愧的问道。
“蠢厮,不能不能,这话我都交待一千遍了,缭王子不同他人,他眼中人命比金子重要,杀人,就是等同让他和大王决裂……”李斯一边愤怒的低吼,一边脚步不停的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