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脸色听罢随即恢复正常,同时也为嫪毐开脱说道:“屯留惊现天雷,秦卿也晓得嫪卿未经过什么大场面,当时就吓傻了,事情既已过去,秦卿就看在妾身的面上,不要再记恨嫪卿了!”
赵姬提到西去金城平叛之事,其实此事,秦梦和赵正早有谋划,即便赵姬不开口相求,秦梦也会主动提出平叛金城之乱。
今年是秦王正八年,赵正二十一虚岁,虽说远超后世十八周岁的法定成人年龄,可在眼下他却还是一个不具备完全民事能力的未成年人!
历代秦王都表示不服。可是没毛用,说你没长大就是没长大,不服你还想殴打老娘?
其实若按照周礼,男子二十就可举行成人礼,也就是冠礼。可是这些仪式到了秦国这里便出现了变化。秦惠文王,昭襄王两代君王都是年少即立秦王位,母后代为辅政。结果权力让人上瘾,拖拖拉拉,不愿还政给国君,结果就把冠礼往后推迟了。
到了秦王赵正这里,就得遵守秦国的规定,二十二岁才能举行冠礼。可是说好的冠礼亲政也流于了形式,若是太后不放权,秦王依旧是个孩子,显然赵姬可以通过嫪毐,能完全做到架空秦王赵正。
半年来,赵正也已和母亲有了严重隔阂,之所以还能貌合神离,那是还有外患存在。
不过随着公子成蟜叛乱出走,王子缭诚心归附,秦王正和赵姬母子俩便再无了敌手。矛盾就是这样,随着主要矛盾的消除,次要矛盾便会跃升为主要矛盾。
赵正和赵姬母子俩人之间的隔阂随即就成了不可调和的主要矛盾,嫪毐不幸便成了秦王赵正亲政或是夺回母爱的最大仇敌。
嫪毐必除,这也是秦梦的态度。
太后干政,早在昭襄王时就有范雎淋漓尽致的指出它的弊端:世人只知秦国有魏冉而不知有秦王。若是嫪毐做大,同样也会出现世人只知有嫪毐而不知有秦王的结局。
太后干政必重用外戚,他们寻求的只是自己的利益,灭六国这样大气魄的战略,外戚不会考虑,也考虑不到。
若是秦国再出现了嫪毐专权,那么不知天下统一又会拖延到了何时?那么天下七雄之间的拉锯战争,还会如同碾盘,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又有多少苍生葬身其下?
亲眼见证秦国有倾巢灾难后,秦梦便开始坚定以救世主自居。那一日,若是无动于衷,大概黄河之水真要毁灭秦国,届时天下的局势将要为之大变!
为赵正夺权,协助他尽快统一天下,就成了秦梦心念念,解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办法。
今日赵姬主动相求,正合秦梦之意,要去金城平叛,也是为了解救朱万和舒祺数百兄弟。
“既然太后出面说和,小子还能有什么话说呢?为了大王社稷,小子自不会小心眼!”秦梦非常听人劝的回应道。
这事说完,秦梦再和赵姬答对时,也就心不在焉了,手指撩开车帘,眼睛不住瞟着车窗外面命妇迎接人群。希望想见到自己的两位老婆,一别数日,不知他们如何度日,一想到她们泪眼汪汪的表情,自己这心都要碎了。
“一别多年,秦卿还是原来做派!不要找了,左氏夫人和盖氏夫人正在教习王后斗地主,待会到了甘泉宫,秦卿就能见到他们了!”赵姬说着,眼眸含有戏谑之意,手便搭在秦梦纤纤玉手上,顺势将车帘遮严。
一双桃花眼,面门一股温热的气息,还有赵姬柔若无骨手掌间的温热,车中气氛为之一变,这让秦梦颇觉暧昧,难道嫪毐出征在外,赵姬守不住寂寞?这是要……
士可杀不可辱,秦王是我哥们儿,如何能干下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你们文明未开化不讲究,老子得讲究,老子是三观极正之人,如能干下这等苟且之事!
“干啥!”秦梦后背一紧,手臂不由一哆嗦,直愣愣的望着赵姬,不禁叫道。
赵姬听罢愣怔一下,突然咯咯笑道,用食指捅了捅秦梦的眉心,气恼说道:“小子想哪去呢?妾身是怕门户大开,你遭刺客暗害!”
秦梦一不由一怔问道:“海晏河清,在这秦国王都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小子呢?”
赵姬媚眼流光,双目盯视秦梦良久才说道:“自然是公子子婴啊!”
吁……
秦梦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赵姬在政治上也已成熟了。
秦梦尽力克制心中的慌乱,装作若无其事,恬然一笑故作不解之态问道:“子婴公子?”
赵姬表情严肃说道:“秦卿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图谋?故意在本后面前装糊涂?难道你不知公子子婴才是欲要颠覆正儿王位的大祸害?”
秦梦此时心中波涛汹涌,自以为公子子婴的秘密,只有自己这个穿越者窥出了端倪,可万没有想到,赵姬竟也在纷乱的政局中,见识毒辣的找出了罪魁元凶。
看得出来赵姬是动了真火,可自己对于公子子婴的认识,也只是凭借穿越者对历史的熟悉才得出的论断,而赵姬为何就能言之凿凿的得出子婴为祸赵正的结论呢?
于是秦梦不再故作糊涂,直接问道:“子婴作乱?太后可有证据?”
赵姬风韵无边的眼眸中突然呈现了一道杀机,怒兑秦梦道:“有证据,子婴还能安然随行吗?”
赵姬没有证据,那就是凭猜测、推测、妄断了。
不过她的这个答案几近乎秦梦心中的答案,秦梦震撼不已,看来以后要高看赵姬一眼。
“证据?”赵姬吃吃笑道,“当初韩夫人夏太后可有秦卿掳掠公子成蟜的证据?有了证据,恐怕你我就已经大祸临头了!”
这话足以证明赵姬也已成为资深政客,争夺王位,问鼎社稷,都不是笨人,他们能让证据存在吗?
“没有证据,难道就妾身不知道他所为。成蟜的兵丁哪里来?那是西戎蛮夷。秦国西陲都是西戎杂居之地,造反兵丁就是犬戎君公夏的颅提供。成蟜的财帛哪里来?那是公子子婴有雍城万户的税租!”太后赵姬铿锵说道。
秦梦摇头。
据秦梦所知,成蟜造反和子婴还真扯不上边。西戎之地,都是游猎部族,只要掏钱,不论是谁,他们都会卖命。至于成蟜的财源,还真不是来自子婴雍城的租税,而是从赵国输送过去的钱粮。秦梦初步探知某个神秘商贾提供的财力支持。
秦梦顿时怀疑赵姬有挑拨自己和子婴关系的险恶用心,于是出现一一否决了赵姬的猜测理由。
赵姬脸色一白,有些气短慌乱,不过随即惨然笑道:“不论如何,公子子婴可是对秦卿恨之入骨,听说你的爱姬可是亲手杀了夏太后的啊!你想知道其中详情吗?”
赵姬两唇开合之间犹如美女蛇的芯子令人心惊肉跳,事涉韩姝,秦梦不禁问道:“愿听其详!”
赵姬长叹一口气说道:“秦子,也真有你的,女人各个都愿为你去死……”
咳,咳,咳……
秦梦闻听,喜的岔了气,脸憋的通红,心中腹诽:“不尽然啊?老子戴的绿帽子更多啊!别忘了你家儿媳以前还是我的姬妾!”
赵姬接着说道:“上年夏太后薨,妾身虽不知实情,但却知道你的韩姝深渋其中,夏姬被韩姝一剑刺杀,毋庸置疑。至于后来刺客韩姝失踪,妾身就不知,可是韩姝是你的人,这绝对是抵赖不了的事情!妾身知晓秦卿为人心善,可是旁人不知啊?私下里谁人不说是你派人刺杀了夏太后。秦卿你说,公子子婴是否对你恨之入骨?”
秦梦偷瞄了一眼,赵姬浮夸的表情,终于揣度出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耍了一个小聪明,是打着挑拨自己和公子子婴之间的矛盾!
在洛阳,有人嫁祸嫪毐,想必赵姬也已知晓了大概情况。她今日想借着自己的力量,反戈一击,利用自己对付公子子婴。
夏姬虽死,但留下的人脉,却依然可供子婴利用,说来子婴也是秦王子嗣,不论夏姬的影响,他身为秦王子,在秦王宗族之中也有相当的影响。
相比嫪毐,赵正要和子婴之间更为亲近几份。今日赵姬的做作表现,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想通过秦梦间接影响赵正对王叔子婴的好恶。
秦梦如何品不出其中赵姬的用意?
子婴啊!子婴啊!你能蒙蔽他人,如何能蒙蔽得我?一切做作白哦眼,在老子面前,就犹如啰体跳舞,丢了人还不自知。
显然子婴一改往日的韬光养晦,这次在秦国危难之时露头,必是做好了要在秦国朝堂一展身手的出世准备。
子婴不足为惧,他的实力实在他小,当前嫪毐才是好哥们儿的大敌。
秦梦早已思虑妥当,一切为赵正的大计让路,甘愿去做秦王正最忠实的走狗。
秦梦望着赵姬期待的目光表态道:“既然子婴公子要与小子为敌,我接着就是!小子为人洒脱惯了,不小心就会中别人的暗算,多谢太后及时提醒。”
赵姬满意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待会在祖庙上,秦卿免不得就会遭遇暗箭!”
果不其然,还真如赵姬所料,就在秦王赵正回都祭拜祖宗社稷时,秦王宗室有人提出务必尽快平息金城以及屯留的叛乱。
秦王宗室力挺公子子婴,言说子婴在西戎广得人心,只要出马立刻就能平息叛乱。
公子子婴却是谦虚不已,夸赞郎中卫嫪毐有力拔山兮的勇力,不需几日就能平定金城之乱。
正坐朝堂之上的秦梦对这一切却是冷眼旁观,对子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仔细分析,不得不由衷的说一句:演技堪称影帝!
事不过三,秦梦掰着手指头,等到子婴推辞第三回合时,突然站起,走上朝堂正前,向赵正和赵姬再拜稽首一礼,清了清嗓,气贯丹田说道:“小子不才,愿主动出使金城,将功赎罪平定金城之乱!”
秦梦一言过后,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一些年龄大的秦王宗室老人的喘息声都能听闻,诸人皆是面面相觑,并排而立的子婴有些意外,只得尴尬向秦梦点点头。
高坐上位的赵正轻轻颔首,向秦梦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被秦王宗室压抑了很久的赵姬也终于扬眉吐气,帮腔道:“此事确是因王子缭而起,出使金城平息叛乱也是你的本责!”
太后赵姬一派的群臣连忙出言附和,赞同秦梦出使金城,协助郎中令平息叛乱。
可是这等齐心协力的节骨眼上,当事人秦梦却摇头说道:“太后所言有误……”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王子缭竟然当庭指责太后,不仅极其无礼,而且胆子大。
所有人屏息一口起静等事态发展时,王子缭却笑呵呵对上面面有愠色的赵姬拱手说道:“仆下王子缭的身世一直不明,再说周室已亡,何来王子缭之说,小子就是东郡一贱民而已。还望太后不要抬举小子,直呼小子秦梦即可!”
赵姬听着听着,雪白的面容便也绽放起来。
“秦卿,不必自谦,你对我秦国有再造之功,如果你愿意,大王就下令为你复辟周室社稷,而今只是一个王子称谓,如何就当不起了?”
秦梦只是自谦,不称周王子,就是少找一些麻烦,少让秦国宗室忌惮,谁知赵姬笑容如花,还不容秦梦推拒,愣是将秦梦冠以王子缭的称谓。
这时朝臣中站起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是管理秦王宗室的宗正,他不急不缓的说道:“仆下认为,谁都可以出使金城,唯独缭子不行。他是周王子,虽诚心归附我秦国,可是外面宵小之徒太多,万一缭子有个意外,岂不又让天下猜度缭子是被我秦国所害?”
有道理!老家伙所言,还真有情有义还有道理!
秦梦躬身对老者躬身一拜,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宗正提醒,那小子就不去了!”
秦梦此言一出,又是惹得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王子缭这厮莫非有病?简直不通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