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非是巧合,一句内室的私密言语,夏姬都能知晓,千里追杀,逼得自己坠崖,这俨然就不是侥幸占得了上风,如此想来,小命迟早不保。秦梦想及于此,后背丝丝发凉。
难道不咸姬真是,夏姬的内应?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东北大山中一个未见过世面的部落酋长之女而已,如何能和秦国王族搭上线呢?
秦梦瞬间脑袋就膨胀了起来,心烦意乱。
魏丑夫见秦梦陷入沉思,还以为猜中了秦梦心思,于是又谄笑说道:“此女只是其一,夏夫人手中还掌控了你义父义母,外父外母以及诸位家人臣仆,王子情深,自不会冷眼旁观他们生死吧!”
田氏樊大同被掳秦梦知晓,怎么老丈人和丈母娘也落入了夏姬的手中。不对啊!左襄身为太史,一直就在魏王身边,前天还曾抛头露面呢?至于大梁的丈母娘已经左氏老夫人,自己昨日就派人保护去了。难道夏姬的人行动这般迅捷?既然魏丑夫说出,多半应是实情。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秦梦头脑青筋涨起,但深知迂回妥协之妙,长吁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志在必得,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魏公说吧,要我为你们做什么?”
魏丑夫见秦梦让步,立时也换了一副轻松地口吻说道:“王子放心,秦军得胜之后,自会救济天下饥民。眼下只需王子将那冒充仙人的条枝眩人交给我,王子就可领会家人、外戚以及那酷似夫人的女子!”
交出莫哈德,这就意味着自揭整个骗局,仙人的不死之药也就成了泡影,诸侯立时就会在醒悟中愤怒,天下如火如荼的赈灾行动将会戛然而止,天下饥民又要面临易子而食的穷途末路,秦梦四五月的谋划也就彻底付诸流水。
“好!我答应你!不过条枝眩人未在卫地,魏公当知晓他几日前在临淄,眼下他应去了燕国,我要召回他需要时日!”秦梦忍着心中愤怒,决定先拖上几天再说,看能不能挽回颓势。
“王子不是想要拖延时间吧?“魏丑夫淡然笑道,戳破秦梦的图谋,又说道:“也无妨,在下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见不到条枝眩人,就休怪魏某无情了!”
秦梦冷冷的看着魏丑夫,眼前闪现过诸多和他共事的画面,不禁感叹人心薄凉。秦梦并不怪他,只是觉得可惜。魏丑夫难道没有想过半百的夏姬有死去的一天吗?到时人死,他又该何去何从呢?若是他跟着秦王赵正,日后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记得不错的话,《史记》记载夏太后会在秦王正七年死去,这样一算夏姬还有三年的寿限。秦梦想到这些,脸上浮现几丝诡异的笑容,用手做了个手枪的形状,瞄准他,摇摇头,清脆的喊了一声啪,转身端着破碗钻入人群中,便不见了。
夏姬失算了,魏丑夫也失算了。
六年来,秦梦见过了不计其数的血雨腥风,见过了无数生死离别,见过了数次毫无人性的杀戮,早已不是起先那个只知妇人之仁的少年郎。
面对嗷嗷待哺的婴孩、迷茫无助的老人、期待美好生活的壮年,若是用几条或者几十条的生命,去换数十万人活着,秦梦义无反顾会去做而且绝不会心慈手软。
更何况三天的时间,可以干很多事情。完全有可能做到,求出那些身在危险中的亲朋好友以及那个无辜的姑娘。
负责追寻田氏妈妈和樊大同下落的墨门兄弟回报,已将劫持贼人困在芒砀山中,寻到他们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因为有一支大军再为秦梦效力。
芒砀山位于楚魏边界上,楚军在此有一支驻军,而这支数千人的将军,正是周室遗民周起。秦梦在荥泽结识了周起,推荐他做了申春君的门客,这几年履历战功,又有贵人提携,周起军中权柄越来越大。
秦梦得知掳掠田氏的贼人向东逃窜后,便及时知会了周起协助。听闻宗主家人被人所劫,周起什么都不顾,即便楚王王命也放在眼里,直接全军动员,捉贼缉盗。
这让有了救回田氏一众家人的可能。
“好!告诉周起救不出田妈妈,也要将他们困在山中!”秦梦再次叮嘱操办此事的墨门兄弟。贼人必不会伤害人质!隔断魏丑夫和他们之间的联系,田氏等人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报宗主,魏太史昨夜就失踪了,不知去向!至于大梁家中,还未有消息来报!”
秦梦皱眉,魏丑夫所言不虚,看来他们竟敢对魏王重臣直接下手。
“报师父,燕太子丹果然有所不可告人的密谋!他鬼鬼祟祟和一帮手下回合后,去了白马津,欲要渡河前去河内!”这时负责盯梢太子丹动向的朱家回来禀告道。
“难道是太子丹和魏丑夫协作劫持的老丈人左襄?”秦梦脑洞大开想到。
有可能!太子丹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绑架了他,他却不想着法子追查凶手一雪耻辱,反倒着急忙慌的离开濮阳前去魏王的离宫。如此反常这不说明他有一件要比报仇重要的事情吗?
秦梦联系到他欲要掳掠左清父母家仆的计划,当即确定老丈人太史公左襄,就是太子丹劫去的。
“来人,调集人手再将燕丹抓回来!”秦梦吩咐朱家道。
朱家苦着脸说道:“师父咱们人手不足,弟子手中也就二三十人,分散的到处都是,即便咱们全部墨门兄弟凑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太子丹身边可有一支百人的骑军,还有一百多人的仆役。”
秦梦身处在乱糟糟的饥民中,望着远处二帝陵上一座座军士帐篷,看来有必要求助卫君子南真的骑军。
秦梦于是说道:“事关重大,还是师父亲自出马拿下太子丹吧!”
就在秦梦准备和朱家前去子南真那里借兵时,鲁望领着一人来到了秦梦身前。
秦梦眼前一亮惊叫道:“朱叔,是你啊!小侄忙得头昏目眩,没能出迎,实在太过失礼了!多年不见,请受小侄一拜!”
朱万一把搀扶起秦梦,紧紧握住秦梦臂膀,动情的说道:“王子不可如此,为人之道,自该讲究尊卑贵贱之道,能高称我一声叔伯,仆下已是心怀激荡!数年不见,秦子越发像一位英武俊逸的王子了!”
“婶娘和二弟可否安顿好了?大梁第一楼的乡亲们都可安然撤出?等小侄忙完,一定前去拜见……”秦梦真心的拱手表示歉意。
“您老就不要添乱,找个地方先歇着。主母老父被人劫持,大家心乱如麻,师父正在调兵遣将救人呢?”朱家不耐烦的打断了秦梦的寒暄。
朱万闻听脸色大变,放开秦梦的手,连忙作揖说道:“是谁如此胆大,老汉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气,一定把他们打成马蜂窝!”
秦梦听闻眼前一亮,想起朱万昔日用魏武卒训练了一支二三百人的护院家丁,于是问道:“朱叔弹弓队,能否上阵?”
朱万一拍胸脯,一副老而弥的骄傲说道:“足以堪用,一对一对付秦军都不会落下风!”
“好,有劳朱叔召集兄弟们,一起渡河,搭救我那岳父!”秦梦酷似整军待战的将军命令道。
“好嘞!老伙计们都憋坏了!”朱万更是精神抖擞的应和道。
秦梦来到黄河白马津野渡口时,朱万早已率队等候,清一色的月氏战马,威武雄壮,若是一身麻衣换做甲衣,那也是一支威武骑兵!
河边,翟河的大船就在岸边停靠。
“太子丹又回合了一支从南而来的人马,适才刚刚渡过河去!”渡盯梢太子丹的墨门兄弟禀报道。
“刻不容缓,渡河救人!”看着都长气,秦梦发令也充满了气势。
不出半个时辰,朱万率领弹弓骑兵就追上了太子丹的队伍,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猛射。
射人先射马。小小的弹弓,绑缚着弹劲十足的牛皮巾,一轮锋利的三棱锥弹丸射过,燕国太子丹的亲兵护卫队,悉数趴窝了。
擒贼先擒王,太子丹还未缓过神来,就已经被人带马车,劫持进敌军阵营。
太子丹彻底蒙了,又见到了昨日那群绑架他的蒙面人了。
“小子!没想到吧!”秦梦在马上拍拍已被绑缚的太子丹,笑的花枝乱颤。
“报主公,太史公全家悉数皆在!”朱家催马前来,向秦梦附耳说道。
“好!太子丹本公要谢你,你省了我很多麻烦!告诉你的家臣明日再准备五千金,在救济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若是爽约,就让你父和魏王交涉吧!”
太子丹的家仆从秦梦的一双眼中看出,秦梦发自真心的欢喜。
秦梦将救出的太史公送上了翟河的大船,这才扯下遮面的黑布,一脸灿烂微笑对太史公作揖说道:“外父别来无恙啊!”
“啊!爱婿?真的是你?”左襄张着大嘴不可思议的惊叫道。
秦梦如同一个顽童般,在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的左老夫人左右欢跳,扒着她的肩膀故作娇态说道:“祖母,你猜我是谁?”
丈母娘一脸迷茫的指着秦梦说道:“秦……秦婿,你真是爱婿?”
秦梦很快就正经了下来,郑重站好,对着三人俯身叩拜,激动的说道:“让祖母,外父,外母担忧了。我和清儿一向无恙!你们看……”
秦梦站在楼船上,指着远方快速奔驰的六匹骏马,对左老夫人说道:“那是飒爽英姿的为首女子就是你的爱孙!”
左清得到秦梦的通知,在红衿五女的护卫下,一路狂奔而来,见到了阔别数年的祖母,父亲,母亲顿时泪如雨下。
全家相聚唯有抱头痛哭。
“魏国外父不能再待了,小婿也已为你们选好新的安身之地……”
秦梦向太史左襄简略讲述了事情始末,这让见识广博的太史公惊诧不已,指着天上的白玉惊呼道:“你说那仙人就是一个胡人?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谋划!”
秦梦谦虚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外父到了海上就能见到那个来自条枝的胡人,说不定还能在钓鱼岛上看到传说中的仙山!外父先去,等小子忙完,就去与你们回合!”
秦梦挥手送别了太史一家,回头对左清问道:“爱姬为何不跟着外父先走一步呢?”
左清偎依在秦梦怀中看着顺水而下的大船,情意绵绵的说道:“妾身听闻父亲遭劫如遭雷击,随即听闻郎君化解了此难,妾身悲喜交加,更觉郎君爱我!郎君对妾身的好,只能用命来报,不论何时何地,妾身都要伴你左右,至死不渝。”
秦梦也感动的眼中闪出了泪花,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秦梦在野外就提审了太子丹,指着他脚下的正在挖掘的一口大坑说道:“如实交代怎么同魏丑夫勾搭成奸的,隐瞒一句便活埋了你!”
“呸!本太子宁死不受辱!”太子丹梗着脖子说道,“魏丑夫,一个面首怎配和本太子相提并论!”
如同那老套的电影情节一样,太子丹被土埋到脖子时,才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燕太子丹的幕后同盟,不是魏丑夫,而是桓齮。
桓齮同太子丹之间有一个约定,太子丹出面绑架左太史,桓齮答应太子丹促成他归质之事。
“那桓齮为何不亲手操作此事呢?”秦梦问燕丹。
“本太子也这般问了,他说大王和周王子夫人关系亲近,若是他这般做了,以后没法在秦国朝堂为臣!”太子丹解释道。
“那你就不怕得罪秦王?”秦梦又问道。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赵正算个鸟,本太子在邯郸时,他母后还曾为我父王戏舞!”太子丹一脸混不吝的嚷道。
秦梦嘿嘿笑道:“奉劝你一句,今夕何夕,莫欺少年穷!最后一个问题,说了现在就放你,为何桓齮会找你帮忙!”
太子丹恣意的笑道:“桓齮看上了本太子的一个击筑女优,我们这才有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