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袍泽,安心在此,司马燕定会保你们周全!”身在墨门隐者重重包围之中的司马燕,临走不忘安抚山头上眼巴巴遥望的秦军甲士。
“勾践兄长,让咱们的人退下吧!司马将军也是名门之后,自该受我们礼敬!”秦梦吩咐完,随即又推开司马燕的手臂,似是多年的老友说道:“将军不用这般紧张,此去咸阳一两千里,一路上将军不吃不喝就这般一直挟持我吗?放心,我一言既出,那就是驷马难追!”
“我紧张?我这是怕……”司马燕瞪着一双三角眼紧张的扫视周遭,若有所思的说着。
突然嘈乱声中,传来一声凌厉的破空声。
“保护宗主!有暗箭?”鲁勾践第一时间提醒,散去的墨门隐者又重新围拢了过来。
“啊……”随即秦梦听到司马燕闷哼一声。
“将军为何要为我挡箭!”秦梦斜眼看到司马燕肩头所中的一支雕翎箭,内心激荡不已,
若非司马燕,这箭就会射中自己的胸膛,不过也死不了,因为自己穿有筋缕铁衣。
司马燕见墨门隐者也已重新合围,手起剑落,削去箭羽,独留半截箭矢在肩头,坚毅的脸庞随之抽出了两下,却毫不在乎的笑道:“在下此行便是奉大王令来保护文昌君的!君公真不该将侍卫撤去,如此一来我的身份也随之暴露了!”
“什么?”秦梦当场就蒙了,“奉王令?哪个王?”
“自然是大王啊?”司马燕一口秦腔说道:“大王让我以命相拼也要护卫君公平安,别说挡箭了,就是挨刀,我也得上!”
一阵冷风吹来,瞬间就让秦梦凌乱在了风中。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在自己的印象中赵正还是那个十二周岁十三虚岁的懵懂少年人,没想到三四年未见,身在咸阳宫中的赵正也会玩无间道了。
秦梦震惊的都差点喘不上来气了。
“民壮之中不仅仅这一个死士,君公性命危急,赶紧撤离此地!”司马胜如临大敌的叮嘱秦梦。
事情严重不言而明,鲁勾践擒拿下那名混迹在人群中放暗箭的死士后,立时命令墨门隐者贴身护卫秦梦远离人群。
砰砰砰,三声闷响,从秦军据守的山头传来,秦梦扭头看时,只见山脚下沸腾起一丈多高的浮雪。
“不用看了,是司马奴和他的两名小婢!”司马燕未回头就说道。
还没有确认此事和赵姬的关系,他们就死了,秦梦心中暗道可惜。
“袍泽们放下手中弓弩,一切听从文昌君公号令,这乃是大王密令!”司马胜入剑还鞘,高声向山上喊去。
山上秦军甲士迷茫了好大一会,在司马燕心腹带领下,他们这才一头雾水的下了山。
“君公请派人查验他们身份,看有无可疑之徒!”司马燕抱拳说道。
不咸姬母女被解救下来时,也已冻坏了。
秦莎红扑扑的脸上,蹭满了鼻涕。秦梦爱怜为她擦净脸上鼻涕,一把接过亲昵的将这个小美人揣进怀中为她取暖。
“呜呜呜……”不咸姬呜咽着,向秦梦稽首叩拜,一口流利的夏语慷慨激昂的说道:“多谢主公救我母女性命!此恩此情,今生难以未报!今日给主公惹下如此大难,妾身当以死谢罪!”
“妹妹不必这般,主公向来仁心仁德,对外面陌生人尚且如此,家中妻妾更是视如己出!妹妹快起!”左清宽慰道,几次都搀扶不起不咸姬。
看得出不咸姬这是被自己这次豁出去性命搭救而感动,秦梦掰了掰手指头,发现她这通哭诉,竟比这几年加起来说的话都多。
“清儿,快拉不咸姬起来,我还要为司马燕将军取箭止血呢?”秦梦将小秦莎交给左清,丢下泪流满面的不咸姬,拉着司马燕来到一旁。
“到底怎么回事?将军快些告诉我大王遣你来的始末!”秦梦焦急的问道。
司马燕笑道:“适才对话时,在下还道文昌君早已知情了!此中事情复杂,不是我这般身份低微之人所能知晓的,在下暗奉大王之命,明奉上官之令而来,我若不来,还会有其他人而来,到时局面不可掌控。大王让我转告文昌君多加小心,尽量深居简出!”
“上官?你的上官是谁?”秦梦追问道。
司马燕面有为难的之色说道:“在下上官也只是一个千户校尉,他也非幕后指使!君公还是不要难为在下了,大王说让您安守西河走廊,再等四五年,等他亲政扫除朝中一切宵小之徒后,亲自出国相迎,和你平分天下!”
“扫除一切宵小之徒,平分天下?这是大王亲口所言?”秦梦追问道。
司马燕点点头。
一别四载不到,少年赵正依然不经意间长成了一个胸怀大志的有为之君。赵正这话语慷慨,仗义。平分天下虽是客套之言,但让人听闻,不知不觉体内就已热流涌动。
值了,不关乎如神明在上的千古一帝将自己视作兄弟,而是这份暖暖的情谊,着实让人敢动。
赵正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然不容易,事关一个周王子的崛起,危机到了秦国西陲,到底此事是谁在幕后操纵,秦梦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个同谋。
秦梦擦了一把眼泪,问司马燕道:“将军日后打算如何?回去复命,还是留在我河西走廊呢?”
“我是回不去了!若是文昌君能给我和我兄弟们赏口饭吃,在下定会感激不尽!”司马燕一脸憨笑中带着几分狡黠。
“司马兄对我有救命之恩,从此以后我们以兄弟相称,兄长就留在我身边吧!”秦梦说着就向司马燕作揖。
“当务之急,应是剿清刺客!随我潜入河西的刺客一共有二百人,皆受一伙黑衣蒙面人遣使,不知他们躲在那个黑暗角落,说不定我所带一众袍泽之中,就有暗杀君公的刺客,君公不可大意!”司马燕没有和秦梦客套,一本正经的说道。
“黑衣蒙面人?一共二百余众?如此说来,山中还有一支刺客队伍?”秦梦有些震惊的问道,“难道将军也受黑衣蒙面遣使吗?”
“不错!这伙蒙面人似乎对山中地形颇为熟悉,他们来去自由,伏击地点就是黑衣人所选!尽杀古浪置中吏员和商贾,也是黑衣人所为!在下初来此地,不知深浅,一直再为和君公取得联系而烦恼,可是又生怕惊动我所带士卒中的隐藏刺客!不得已想出杀了君公妻女,来激怒君公,将我们一网打尽!在下好在最后时刻,向君公表明心迹!”
“从未见过黑衣人真面目?”
司马燕摇摇头叹息道:“黑衣人尤为神秘,从不正面和我们说话,手持郎中令印玺,在下也不得不听从他们调遣!“
如此看来黑衣人才是所有死士真正的头目。
“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不曾想到君公仁爱厚德,在下也算是又捡了一条命!”司马燕唏嘘感叹,再次向秦梦长揖说道。
“兄长不必如此!”秦梦得遇司马燕,似是故友重逢,对他欣赏有加,不禁有些激动的拍他手臂感谢道。
“哎呦……”司马燕闷哼一声,秦梦这才想起,他肩头中有箭矢。
“那司马奴和两个小婢,是随你们一同前来,还是早就在城中潜伏?”秦梦在为司马燕剥离箭簇包扎伤口时问道。
“司马奴就是那群黑衣人委派,一路从咸阳而来,两位婢子应早就身在凉城,五日前司马奴和她们取得了联系,这才定下了火烧凉城城守府,趁乱刺杀君公,若是刺杀不成,进而劫持君公妻女,挟持出城,诱进山中设伏之地,以便歼杀君公!不过他们的计划,因为半路杀出的矿工而破产,我等这才被围困在了山上!”司马燕说道。
秦梦大为不解,这么说来,赵姬早就在布局监视自己了?可是自己就不在凉城居住,他们在城中安置细作又是为了什么呢?再说此次来凉城,更是轻骑微服,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准时到达凉城,刺客如何就能在仓促之间准备的滴水不漏呢?
既然早就有细作潜入河西走廊之中,为何他们迟迟不动手,反而趁着陇西使团而来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秦梦头大,干脆也就不想了,随口问道:“司马奴难不成还和兄长同宗?”
“呸!天下司马氏极多,源头纷乱。不过司马奴一张嘴,一口狄腔,我就知他是中山司马氏之后,在下懒得和他这戎狄攀扯宗亲!”司马燕吐了一口吐沫说道。
“兄长好了!按时换药,过几日就能痊愈!”秦梦为司马燕绑好绑带,说道。
“多谢君公治伤!郡公果然人如传闻,和人相交不分贵贱!”司马燕长揖到地,不无感慨的说道。
秦梦在众多魏武卒和墨门隐者的护卫,如履薄冰的来到了官道上,坐上了防矢车舆里这才心中安定下来。
秦梦躺在左清怀中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车顶,额头紧蹙,眉毛几乎都快成连心眉了,只是反复的念叨:“使团?黑衣人?行刺?”
“非要等着使团前来,行刺郎君,只能说明,这就是向嫁祸秦挺!”左清一双纤手不断揉着秦梦的太阳穴,柔声说道。
“是这个道理!可是没道理赵姬要派遣她的人啊?”这些疑惑让秦梦想得脑仁疼。
“他们曾为赵姬效力,就能证明他们此来也是受赵姬遣使吗?”左清敲了敲秦梦涨的欲爆的脑袋。
“他们受黑衣人辖制,而黑衣人有郎中令的印信,而郎中令如今有嫪毐掌控,你让郎君怎能不往赵姬身上想呢?”
“若是赵姬真想要铲除郎君,她没必要让使团前来,妾身觉得一切都是韩姬幕后所为,就是为了嫁祸赵姬!”
“好了,不想了!不想了!郎君也已命令古浪发动数千矿工,寻找其余百人刺客,郎君就不信捉不到他们!”秦梦气鼓鼓发狠,将咸猪手就势伸进了左清怀中肆虐。
就在秦梦和左清面红耳赤的时候,突然听到鲁勾践歇斯底里的狂吼道:“韩政……勒马靠边……勒马靠边……”
秦梦立时觉察大事不妙,挺身坐起,抽开御者身后小窗,只见前方山上滚落一块巨大的圆石,滚向官道,远离甚远,初看并不震撼,可是滚石速度极快,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轰隆声,向自己一行倾轧而来。
这也只是转眼的功夫,就在人们观望之时,大石也已以排山倒海的速度奔腾而来。
魏武卒墨门隐者本能的向左右躲避。韩政得闻鲁勾践提醒,根本还未来得及完全勒马靠边滚石就向车舆撞来。
秦梦和左清一瞬间经历了加速度、三百六十度大翻转、失重之后没有一起穿越,而是掉进了官道旁边的万丈悬崖。
一切来得那般突然,若不是韩政坐在只有半截的车驾上,手中依然握着勒马的缰绳,若不是后面整个车舆不见,也许人们都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事!滚石被秦梦的防矢车舆挡了一下,也掉进了悬崖,发出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巨响,在山间回荡。
秦梦车驾后面的众人,看到与滚石擦肩而过的韩政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呜咽哭声,这才中震惊中醒来。他们后怕若不是秦梦的车驾当了一下改变了滚石的方向,后面乘坐车马的不咸姬母女两人,以及数百护卫人马都要被碾成齑粉了。
“主公,主母!”韩政爬在泥泞的道路上,望着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撕心裂肺的吼道。
“娘的!刺客在山上!”鲁勾践咧着大嘴指着滚石滚落的山上黑影哭喊道。
人群中少了两人,他们顿时觉得空空荡荡,他们可爱的宗主,主公,君公那熟悉温柔的声腔突然就不复存在。万丈深渊下,巨石都已粉碎,何况血肉之躯?
一时间道路两旁哭声震天直冲云霄。
鲁勾践翻山越岭,至到天黑也未追上一个黑衣人,颓废的回到官道车舆掉落的万丈悬崖旁,一个劲的啪啪的捶胸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