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鸡本是天上的上仙,皆因贪恋嫦娥美貌,酒后失德调戏了仙子嫦娥,天帝大怒之下将他逐出仙界,贬谪凡间。天帝仁德念及昔日苦劳,赏下重金和乌鸡一同降落在了凡间。
这样剽窃来的故事,秦梦讲出来都觉得倒牙,可是乌鸡听的却是浑身战栗,情绪激动,满头大汗,追问个没完没了。
“乌鸡长者,我所说都是仙界秘闻,不说凡夫俗子,就连仙界的上仙都未必知悉,你若还想了解细节,来日方长容我慢慢说来,今夜已深,长者早点回去安歇,明日我们还要上路西行!”关于乌鸡的神仙身世,秦梦是在腹中即兴编造,所编故事情节太狗血而且冗长,一时半刻又说不完,更需思量之后完善,秦梦借故困乏结束谈话。
乌鸡听罢疑惑的眼神更为疑惑了,恋恋不舍的挪到帐篷门口时,还是抓住了秦梦的手臂殷切的问道:“秦子君公,最后一问,老朽前世是何仙?在仙界身居何职?”
古人真是实诚,秦梦有时觉得穿越回古代想要逍遥于世其实很简单,只需多读几本志怪小说就可骗倒众生。
身为东夷人的乌鸡更是入戏很深,秦梦早就看出来,狡黠一笑说道:“你啊!前世为仙,官居天蓬元帅!关于你的具体身世,小子困得要紧,改日再说……”
秦梦不容乌鸡开口,便扭身进帐,落下了帐帘,鲁勾践领着人紧护门户。
嘈杂的脚步声远去,如今面上有了点肉的崔广便钻进了帷帐,竖着大拇指赞叹道:“三月不见,小师叔文韬武略更胜一筹!今夜之事,做得是行云流水,环环相扣,精彩绝伦!老崔唯有扼腕仰慕,只能望你项背了啊!”
“好了,莫要拍我马屁,顺我驴毛了!小子再强调一次,谋划这一切小子并非为了复辟周室大业,你难道不信吗?”
崔广的眼神告诉秦梦,他不相信。
“不信,这就对了!如今天下有谁能看透我的用意呢?我孤独啊!”秦梦夸张的仰天长叹,随后又对崔广说道:“就连崔公都如此认为,恐怕掌管秦国权柄的赵姬更是如此思虑吧!”
秦梦话音未落,墨门隐者鲁望入帐来报:“南岸兄弟来报,秦国北地郡郡守魏丑夫希望渡河求见宗主!”
秦梦接过鲁望递过来的紫檀木名帖,对崔广挑眉嬉笑道:“看看看……又被你小师叔言中了吧!”
第二日,秦梦迎着红日乘坐着十八头的牛皮筏子被拔过滔滔的黄河,来到了南岸亲自相迎昔日老友。
魏丑夫青春永驻,风流倜傥,他倒有几人超凡脱尘的仙气,亭亭而立于浩荡车马队伍之前。他发髻油光整齐,衣饰喝身得体,他还是那般的英俊帅气,岁月拿它没辙,后面簇拥着一众身着花花绿绿模样俊俏的少女或妇人,看惯了土里土气,满身污渍的牧民,在这红日蓝天绿草的天地之下,一见令人眼前倍觉清醒!
“魏公,别来无恙啊!”
“秦子,想煞魏某了!怎敢劳你亲自相迎?折寿!失礼!不敢当!”
秦梦拍魏丑夫的肩膀,魏丑夫只是拘谨拱手致礼丝毫不敢有点半不敬之意。
“好了!魏公,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再讲礼数就是见外了!”
“人自当有尊卑贵贱,礼数不可废……”
“是不是后面有不少朝廷的耳目啊?你这般拘谨,难不成你真是倾心投靠了太后……”秦梦说着,不容推辞便将魏丑夫拉到汹涌澎湃的黄河岸边了。
“嘿嘿!在下真不愿此行,可是在朝为政,身不由己,还望秦子不计前嫌,带往上路吧!”魏丑夫皱巴脸,装可怜祈求秦梦。
“你也是一方封疆大吏,高居北地郡郡守之职,不可妄自菲薄!说实话小子真是想你!”秦梦爽朗大笑,半真半假的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妻子赐予的富贵!”
秦梦知道,魏丑夫这是心虚。昔日秦王子楚在世时,他为求自保不连累三族,曾将一切同自己的谋划都坦白过!他精明无比,本就铸成大错,再不坦白,只有死路一条,他最多也就想着不遭受诛连,保全性命那就是奢望。
可是魏丑夫想不到是风云变幻,秦王子楚转眼就死了,他还因为和秦梦这层关系,被赵姬视作了自己人,魏丑夫由郡丞直接升任成了郡守。忧患之际成就了这么一场天大的功业,换谁这心里不虚呢?
“告诉我,你身负太后何等使命?”秦梦声色俱厉,身边左右形成一堵人墙的墨门隐者还有拔剑配合的动作。
“饶命啊!秦子饶我一命!我断不敢害秦子性命啊?”突然魏丑夫两脚酸软普通跪倒在地了。
秦梦本来此举,只是恶趣味的开个玩笑,只想诈一诈魏丑夫,并不是纯心怀有猜忌之心。谁知竟诈出了魏丑夫这样一句话,一时间秦梦的脑袋就轰得一声炸裂了。
以秦梦这两年多来的见识,立刻意识到其中大有文章,空气凝固数息之后,秦梦顿足大跳,厉声喝令道:“我等墨者兄长听令,将此人扔入河中喂鱼!”
鲁勾践,鲁上弦还未上前擒拿,魏丑夫白皙的面容就已五官挪位,哀嚎顿首道:“饶命啊!秦子耳目众多,先王都不曾是你的对手,更何况新掌权的赵姬,在下一路上就已抱定主意,一见秦子就如实相告!愿做秦子臣仆,还望主公我饶一命啊!”
还是不出秦梦所料,魏丑夫就是爱惜容颜怕死的软骨头。
秦梦就势挥手制止上前来的墨门兄弟,蹲下身去,不慌不忙的问道:“念及你我志趣相投,让你尽情辩解,说服我了,就留你一命!”
魏丑夫绝望的眼神中又绽放了生的希望。
“太后授意臣妾,若是秦子寻到了长生不死药,毒杀所有人……”魏丑夫浑身战栗,牙齿交鸣,面如死灰的说道。
秦梦听罢,犹如五雷轰顶,已不是震惊一词能形容秦梦此时的心情。
“包括所有人,自然也就包括自己在内!”秦梦眼神呆滞,神经麻木,但是体味出了这句话绝情残忍。
面对轰鸣的大河,秦梦这一刻耳中却静寂了,太难以置信!
良久之后,秦梦咽了口吐沫,声音有少许颤抖的问道:“你可是在咸阳宫亲领的太后旨意……”
魏丑夫膝行两步,仰视秦梦,言语怯懦的一五一十交代了此事的始末。
此时秦梦心中波涛汹涌不亚于惊涛拍岸的黄河,面对何种起起伏伏的牛皮筏子怔立良久之后,才扶起了魏丑夫,一改满脸恍然若失之态,拍拍他的肩头,长吐一口气,突然又恢复了先前的轻松对魏丑夫说道:“你骨头真软!不过魏公却是我的贵人!”
很明显,秦梦此言透露了他先前并不知情。
惊魂未定的魏丑夫怎不明白上当了?此时满眼全是懊恼之色,然而实情已吐,也只能心里自怨,他欲要等待秦梦详示,然而秦梦却没事人姒的拉着他回到了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平淡的问道:“你一共带了多少人?怎么还这么多女眷?”
魏丑夫苦笑一声,脸上重新绽放了不自然的笑容,“不多,也就四百人,二百军中精锐甲士,一百五十人的徭役,五十侍女。西行之路路途迢迢,太后唯恐秦子身边没人照料,特地遣使送书,让我带足侍女僮仆,以供役使!”
秦梦拱手向东,有模有样的稽首叩谢:“多谢大王、太后关怀之情,小子何德何能蒙受如此知遇之恩啊!”
秦梦叩完头便站起身来,对着魏丑夫带来的一众人说道:“侍女留下,其余人等还不领了铁具去挖金子……”
魏丑夫这时才注意到青青绿绿的草原里到处隐秘着奋力刨地的身穿各式服饰的人们。
种金子,挖金子,这一套对于墨门兄弟来说驾轻就熟。这其实就是几个月前燕赵边地上寻找商王相土宝藏的翻版。
秦梦照抄过来,就是想把金城的草原变成耕地。秦梦的谋划长远至极,就连博学多才,目光深远的崔广都不知秦梦打的什么主意,一般人更是看不穿秦梦所作所为的最终目的。
本是一块适合放牧的地方,却被秦梦用来了耕种,而秦梦又是周王子缭,这不得不让人们想到了周室的先祖:古公亶父。
古公亶父是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因率领族人由豳迁到岐山下的周原,后世陕西岐山北,繁衍生息,最终奠定了周王朝兴盛的根基。
今天秦梦要在这片肥沃之地上重新耕种,更是带领了周室故都洛阳的一干人等,这怎么不让人联想到周室兴盛进而称王天下的历程呢?
秦梦被人误以为有复辟周室的野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秦梦所作所为,岂会如此短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站立在了整个华夏民族未来数千年发展的大局上做的这个事情。
秦梦自诩读了几本书,拥有大历史观,深知若以如今秦国的北地郡和陇西郡作为华夏西部边疆,想要让华夏文明永传不朽,避免被野蛮民族铁骑的摧残毁灭,这样的国土纵深远远不够。
想要支撑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华夏疆域的西界不是河西走廊的东端,也不是河西走廊的西端,而是该在更为遥远的天山、葱岭。
然而依现在秦国的国力,扩展到天山、葱岭之地显然不现实,不仅河西走廊的西端秦国鞭长莫及,就连如今东端的黄河边上的金城,秦国想要统辖也是有心无力。
秦梦原本的谋划是要替秦国看好西大门,进而维护诸夏七国长远的利益,再进一步向西开拓,让这里的百姓由牧民转变成农民,让他们慢慢融入进华夏农耕文明之中。
秦梦想到了此举有可能会改变历史,然而自从小赵正即立了秦王位后,秦梦就已不太在乎历史会否发生改变。也许自己的穿越就是天道循环中的意外事故,既然是事故,历史轨迹岂有不变之理?
据最新收罗誊抄过来的各国史官撰写的史册书简来看,秦梦的传奇事迹也已镌刻在了青史之上了。
另外秦梦还发现了很多和史书记载迥异的事实,就比如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匈奴民族,此时他们孱弱渺小,根本没有成为草原之王一星半点的迹象。
秦梦不清楚这些是不是因自己的出现而发生了偏差,还是史书本身记载出现的谬误。
秦梦也臆想了,时代若按熟知的历史轨迹发现,也许会有后来的秦始皇和项羽的两把火将史册关于自己的事迹抹平。若眼下现实真要是那样发展了,岂不是说,自己在当下如何折腾都不用顾忌历史轨迹会出现偏差了吗?自己纵横天下,虽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也可以凭借忽悠,逍遥自在。既然如此,何必再对是否合乎历史轨迹斤斤计较呢?
秦梦思虑一番,突然之间竟有了一个啼笑皆非的感悟:一直以来秦梦对秦始皇都是顶礼膜拜,然而闲暇下来,蓦然回头,竟然发现,赫赫文治武功的千古一帝秦始皇竟然生活在自己羽翼呵护之下。赵正就犹如自己扶立的小弟。
这俨然不是青史中秦始皇的伟岸形象,秦梦觉得这也太滑稽可笑。
现实的世界,天大地大,广袤而且复杂,也许不是一两本流传于世的史书所能尽显世界的真实,然而自己的穿越到底会给历史带来怎样的改变?世界会不会以一种新的姿态发展?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这一切。思来思去,秦梦也只是百思不解,慢慢也就懒得去想了,懒得再去计较那么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然而一切在今天要发生了偏转!若还依照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秦梦知道,恐怕自己终要走向穷途末路了。
计划要变了!而且是不得不变!
秦梦要感谢魏丑夫,若不是他的提醒,秦梦真意识不到原来危机早已环绕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