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相邦的府邸紧靠秦王宫,咫尺之远,秦梦也为图个便捷,前来拜访吕不韦也就没有讲究出行车驾排场,四辆驷马车舆和十数位仆从走在咸阳城中的大道上并不起眼。
秦梦挑帘向外看去,只见迎面而来的车队一眼望不到车尾,伴随着尘土飞扬,自有一股凌厉霸道之气。
“司马胜这厮这般招摇就不怕风大闪了腰吗?”朱家瞪着愤愤的牛眼说道。
“势头不对啊?”秦梦看着狂飙而来的车舆,皱眉思索自语道。
“宗主,拉住绥带……”车外随行护卫的鲁勾践突然大声吼道。
秦梦抬眼一看不禁大骇,一辆八骏车驾狂野疾驰而来,根本就没有勒马减速的意思。
幸亏驾车的墨门兄弟手疾眼快,勒缰向外,避开奔腾的马驾。
就这样还是将车中秦梦和朱家闪了一趔趄。
“你他娘的,城中行车不知道避让君公贵人吗?”朱家咆哮着就跳下了车。
擦肩而过的八骏车舆随着御者嘹亮的“吁”声嘎然止步。
数名追击而来的墨门兄弟,剑拔弩张一下子就围住了上来。
“车中就是司马胜,只凭冲撞君公这一项罪过,就足以让他掉脑袋了!”鲁勾践探头有些兴奋的向车厢中若有所思的秦梦说道,“宗主,擒下他吧!”
秦梦也在犯愁没机会拿捏司马胜,不想他就跑到咸阳城里撒野来了。
八骏辒辌车停靠稳当后,司马胜一身锦衣华服气定神闲的踩着御者的脊背跳下了车,弹弹衣袖上并没有的尘土,懒洋洋的神了个腰,眯缝着眼打量夕阳下的咸阳城,根本就未将一众杀气腾腾的手持利刃的墨者放在眼里,反而气势凌人的叹息道:“秦都咸阳过于荒僻,比不得赵都邯郸啊!”
墨门兄弟一见就来气,欲要挥剑向前擒拿他。
谁知司马胜很是潇洒的举手制止他身后欲要前来护卫的一众仆从,仰天大笑道:“让那繁阳小子过来见我?”
司马胜这番狂傲的语气,早已让墨门兄弟恨得咬碎了银牙,眼望从车中下来的秦梦,只消他一句话,就可将他剁成肉泥。
“司马兄饶安一别,再次相遇别来无恙啊?”秦梦神态沉稳的首先向他拱手寒暄道。
司马胜甚是倨傲,仰头望天几乎将下巴都抬到了天上。
“当初真是小看你小子了……”司马胜歪着嘴轻蔑的一笑,根本就不正眼去看谦恭的秦梦,似是自语说道。
接着他突然击掌,随后有两位仆役从车队后面捧着两个柏木匣子递了过来,嘿嘿说道:“你小子也是一位人物,再次见面,这是送你的大礼!”
司马胜说完便一头钻进了车中,墨门兄弟接过匣子还未打开就一股腐臭的味道传来。
“张负的两个儿子?!”鲁勾践失声叫道。
不用说就知道,张负的身份的暴露了。
秦梦也是惊骇不已,心中万没想到司马胜竟然如此狂妄大胆。
鲁勾践嘡啷拔剑欲要擒拿司马胜,秦梦摇摇头咬着牙说道:“兄长忍耐,张负和数位墨门兄弟还在他的手上,不可冲动。”
“狗日的,他凭什么狂妄至此!我们墨者不受他威胁!宗主不用顾忌落入敌手兄弟们!”鲁勾践身边的鲁上弦,鲁下弦吼道。
这也是秦梦疑惑的地方,今日与司马胜相见,他跋扈至极,这可是咸阳城,不是他说一不二的土匪窝。
“乌丸君公,小相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不想吕府的车马追了过来,吕不韦从车上下来,小跑来到司马胜的车前,谄媚逢迎的问候。
“哟?!文昌君怎样在此?不韦还以为你早就回府了?”吕不韦偷眼看了秦梦一眼,底气不足的说道。
吕不韦贱贱的模样,秦梦真想拿马鞭抽他,
同时此情此景给秦梦的内心带来了汹涌澎湃的震撼和疑惑:“乌丸君公?司马胜这厮何时被封君了?他又是哪国的封君?堂堂秦国相邦吕不韦竟会如此谦卑相迎司马胜这厮!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司马胜如此嚣张,事出必有因。
秦梦冷静下来,挥手制止了一众欲要挺剑上前的墨门兄弟,回头对吕不韦讥笑道:“威名赫赫的文信侯也能睁眼瞎话,吕公不是不识得司马胜吗?”
吕不韦的听罢,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见司马胜再次从车中下来,欲言又止。
“吕公啊?寡人此来咸阳唐突了,还望多多包涵!三天两夜的赶路寡人困顿不堪,还要吕公速速准备酒食床榻!”没想到司马胜在吕不韦面前也不讲究礼数,大大咧咧扬手伸腰打着哈欠说道。
“辛苦!辛苦!乌丸君公快上车随吕某回府,吕某早就为你备下钟鸣鼎食的筵宴,更有天下倾国倾城的舞女歌姬助兴!”吕不韦俨然就是一副职业店小二的嘴脸。
秦梦更是如坠云雾,也被人当成了空气。
吕不韦没有理会秦梦的讥讽,亲昵的携手司马胜同上了他的马车。
他们扬长而去,只留黄土烟尘中的秦梦独自发呆。
“噢阿哦哦阿阿哦……”哑巴韩政首先跳出情绪激动的秦梦比划了一阵子。
鲁下弦把他一把推开,单膝跪地向秦梦请命道:“在下不才愿做死士,宰了司马胜这厮,以报众兄弟之仇!”
韩政回身又将鲁下弦挤离一边,他跪地恳切的望着秦梦。
“起来吧!咱们从长计议,小不忍则乱大谋!”秦梦一头乱麻,没好气的训斥他们道。
秦梦痴呆的目送司马胜的车队远去,直到尘埃落定,这才扭身登上了自家的车舆。
“秦子兄长留步!”突然甘罗从路旁跑出来喊道。
“罗弟不在吕府,怎在此处?”秦梦也疑惑道。
甘罗来到秦梦近前,立着脚附耳对秦梦说道:“相邦说他有难言之隐,特地让小子相邀兄长……”
秦梦携手甘罗回了一趟文昌君府邸,换了行装跟着甘罗来到了吕府的后门。
吕不韦的心腹泄钧就在后门等候,秦梦跟着他来到了吕府宴厅的后墙。
“委屈秦子了!秦子请……”泄钧对着满是苔藓的后墙暗门说道。
随着泄钧推开沉重的门扉就听见了喧闹的丝竹歌舞声,还有扑面而来的令人腻歪的酒肉臭气。
这里是吕府宴客厅的一间暗隔间,隔间之后就是主人和贵宾的坐席。
只听司马胜说道:“繁阳小子这厮,自以为聪明绝顶!其实愚蠢至极,他弄一个妇人就想刺探寡人的底细,寡人的这双慧眼是白长的吗?
不过这小子也确实不简单,找人假扮奇人,让人在房檐拉块瓦当,找人买通平原君的妻弟,更是提前埋下龙骨,为了就是在我身边安插他的人。殊不知寡人心细如发,早就觉察出了背后有人!
吕公我在邯郸之事,是你泄露的吧?”
只听吕不韦并不辩解语气无奈的说道:“贤弟莫怪,吕某也是身不由己,繁阳小子手眼通天,颇得华阳夫人宠爱,又是太后朱娥的心腹,贤弟劫持了他的夫人,受他逼问,愚兄我不得已才说了!”
又听吕不韦话锋一转说道:“贤弟为何同繁阳小子这厮过不去呢?是不是他那在崆峒西戎之地为质的原配夫人也是贤弟命匈奴人劫去的呢?”
就在秦梦附墙听到最为紧要之时,突然咣咣几声如雷般砸墙声传来,震得秦梦耳朵嗡嗡作响,头皮发麻。
难道司马胜发现了隔墙有耳?擂墙声过后,墙那边并没什么动作,似乎只是偶然事故。
这暗亏吃的,还不敢声张。狗日的,谁砸的墙?
秦梦再贴耳去听时,那个紧要的问题已经掀篇了,只听吕不韦说道:“贤弟此来咸阳因何这般急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