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此话那是一语双关,只有吕不韦能明白其意。
“秦子都知道了?”吕不韦愣怔一下,试探性的问道。
子楚驾崩,此事时咸阳城内正处在权力重塑的敏感时期,看似平静,其实各方势力都在暗自较劲。吕不韦这个和事佬做得不称职,他向秦梦许诺七天之内就能见到左清却要食言了。
早在洛阳时秦梦就已经在为营救左清做准备,派遣了不少墨门兄弟前去崆峒西戎之地,可以说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夏姬和自己和解,也确有诚意。
若不是事前得到内情,也许自己真会和吕不韦撕破脸皮。
秦梦昨日墨门兄弟传来最新消息,就在戎狄君公夏的颅心不甘情不愿的要将左清芈姒一众人等护送咸阳时,路上出了岔子,遭到了一众匈奴人的伏击。夏的颅身受箭伤差点归西,左清一众人等又被匈奴人劫持走了。
这个消息让秦梦瞠目结舌,事情愈发复杂,据墨门兄弟说匈奴人伏击夏的颅就是冲着左清而去。
秦梦欲哭无泪,眼瞅就与婆娘左清相见,不想却又是空欢喜一场,这是招谁惹谁了?
匈奴在秦梦意识里那是一个遥远陌生的马上民族,是我华夏的死敌。秦梦想不透,匈奴人怎么就跳出来横插一杠。难道自己威名也已远播西域之地,就连匈奴人也知道了?
在这个夏姬同吕不韦达成妥协关键时机,出了这档子事,经验告诉秦梦,这里面定藏有阴谋。秦梦怀疑问题出自咸阳城中,首先就怀疑上了从这件事中得益最大之人:赵姬。
其实细想来赵姬和吕不韦也是相互借势利用的关系,尽管赵正是吕不韦扶上的王位,可那是即位前。人一旦得势,谁也心甘情愿为人操纵,利益争执不可避免。不用想都知道赵姬会为摆脱吕不韦的掌控做谋划。
秦梦利用和赵姬交谈,几次提及左清被掳之事,结果赵姬毫无反应,只是对左清身处险境表示口头上的关心。
秦梦猜测,要不赵姬不知情,要不赵姬就是深藏不露。若真是赵姬幕后操纵,无非就是想卖好给自己,挑拨华阳夫人和夏姬之间的关系,她好从中渔利。然而赵姬没有必要守口如瓶,也可能赵姬压根就不知此事。
掳掠左清之事,夏的颅也向华阳夫人和夏姬做出了解释澄清,他说他是见义勇为,是从黄发道君嬴盈手上解救的左清和芈姒,根本就不承认掳掠之事。如此一来此事也就和夏姬完全无关了。
没办法,事实也是如此。要说嬴盈也确实有点冤,虽说最后由敌化友,但除了秦梦,谁又能证实她的清白呢?此事秦梦也只能烂到肚子里,谁让黄发道君劫持了赵正,成为秦国众矢之的呢?
除了各自人等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拿到台面上,根本就分不出个是非曲直。
若不是韩姬慌不择路,走错一步,让秦梦抓到了把柄,说实话他和夏姬之间的较量胜负难料。
赵姬没有道理抛开秦梦,费劲力气去干这样一件毫无好处反而得罪所有人的蠢事。
不是赵姬,那么事情还是出自戎狄君公夏的颅身上,很可能这是他演的一出苦肉计。戎狄君公尽管依赖秦国,若是得到了天雷之术,那他从此谁也不用惧怕了,到时他手拿天雷利器,反过来统一西戎众族,向东逐鹿中原,说不定还能一统天下称王呢?
可是夏的颅中箭却演的又是那般逼真,秦梦一时也迷惑了起来。
此事过于复杂,秦梦无奈只得静观其变,今日前来吕府顺道摸摸吕不韦的底。
“小子最为敬佩吕公为人,一诺九鼎,请吕公告诉我,小子的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秦梦叹息道。
秦梦此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以吕不韦的聪明,怎能不知秦梦也已得到了消息。
“放心,秦子夫人安然无恙。吕某辜负了秦子的信赖,本打算负荆请罪,不想秦子就来了!秦子放心,吕某也已派遣心腹前去崆峒斡旋此事了,详情咱们堂中细说!”吕不韦脸色微红底气不足的说道。
在此事上吕不韦确是理亏,整个人也瞬间矮了半头,伸手邀请秦梦入府。
吕不韦的相府从外面看比他洛阳的封国王城低调的多。然而一脚跨入他家门槛,富豪奢华之气随之扑面而来。
门廊之下,衣着华锦的仆僮森然林列,都是清一色精干俊朗后生,作揖施礼言谈得体。吕府之中园圃亭台,假山流水,修建的鲜亮精致,廊环曲折,望不穿尽头。
吕府很大,可是抬眼皆是人,这就让人觉有点狭促了。
“家里人不少啊!有个千而八百吗?人多就借小子一点,小子要亲去崆峒去找夏的颅算账!”秦梦语带讥讽的说道。
“哪里?哪里?秦子有所不知,大王驾崩,诸事缠身,吕家别院还未完工,前一段时间吕某遍请天下才士着书立说,不敢慢待贤达,这才让他们入府住下的!”吕不韦一脸谄笑,应付道。
吕不韦说着就引秦梦来到了吕府会客厅堂,地面是清一色的大青石,铺有上等的皮革暖席,厅内陈列了各式各样的钟鼎彝器,厅堂正中间是一尊古朴典雅的博山香炉,上面密密麻麻雕刻一圈圈的饕餮图案,炉顶立有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铜仙鹤,炉中袅袅生烟,香气沁人心扉。
“不敢慢待旁人,就要怠慢小子吗?我家夫人被人掳来掳去?吕公你们到底意欲何为?”秦梦嬉笑着突然脸色阴沉,厉声责问道。
“误会,误会,这真是误会?吕某也未曾想过匈奴人为何横插一刀?戎狄君公本是太王夏夫人的女婿,吕某对崆峒西戎并不太掌握,事出突然还望秦子容吕某派人去查?”吕不韦为难的解释道。
“小子不管了,明日小子要觐见太王太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并捅出来,小子要让她老人家为我小子做主!”秦梦佯装失去理智气急败坏之态吼道。
突然嘡啷一声,秦梦眯缝着眼睛看到,吕不韦抽出腰间所挂的宝剑,而后双手托剑,躬身递到秦梦面前道:“秦子若是执意如此,就拿此剑砍了吕某吧!”
吕不韦手中乌黑宝剑散发着凛冽寒光,细看剑刃之上一圈圈的蛇纹,犹如水面荡漾的涟漪,宝剑雄浑大气,让人一见顿生怯意。秦梦想吕不韦什么身家,佩戴的宝剑必是名剑。
秦梦接过宝剑,用指肚拨弄了一下锋利的剑刃,发出了嗡嗡的声音,看到镶金嵌玉的剑柄,突然心花怒放,高兴的大叫起来:“此剑是好剑,既然吕公送于小子,小子就不客气了!我要拿此剑亲自前去崆峒,斩杀了戎狄君公,以报掳妻之仇!”
吕不韦更是满脸苦涩,一个劲的摇头:“不可,不可!此事不关戎狄君公!”
秦梦一面爱不释手的拿着宝剑劈砍挑刺,一面阴恻恻的问道:“他无辜,难道我该被欺负?他勾结游走不定的匈奴人,就是想看我出丑!不找他我找谁?”
秦梦耍剑令人眼花缭乱,吕不韦生怕秦梦失手,后退几步躲在柱子旁怯生生的说道:“此事不简单,秦子稍安勿躁,吕某一定为秦子解决此事!”
这皆是秦梦在试探吕不韦,观察吕不韦言语神色,此事还真和戎狄君公夏的颅无关。
“告诉我是谁在幕后勾结匈奴人?”秦梦直指事情关键。
“这个,这个……”吕不韦突然为难了起来,“此事吕某也未有真凭实据,不敢胡乱猜想,请容吕某调查清楚了再做答复可好?”
吕不韦犹豫不决起来,秦梦随即就猜透了此事还是和赵姬有着莫大的关联,这更是让秦梦头大。
除了涉及赵姬,吕不韦不可这般犯难,若是无关之人,吕不韦早就点出幕后之人的姓名来了。此事涉及赵姬那就事关重大,吕不韦这种搞政治权术的老油条,怎会轻易吐露这样敏感的疑问呢?
秦梦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指指吕不韦的腰间说道:“还请吕公将剑鞘送给小子!”
吕不韦在茫然之中从带钩上取下了剑鞘,递给了秦梦。
“好剑,真没想到这柄太阿宝剑竟在吕公手上,小子也就不客气了!既然吕公这般大方,那么着书这等功在千秋的好事,小子也得支持!听说府中不少名宿儒士都来自稷下、嵩高、鬼谷三学宫,而且还有不少是邹夫子、荀夫子,庞夫子,虞夫子门下弟子。小子觍颜以他们同门师弟身份相求拜托,日后他们定会为吕公竭尽全力为吕公着书的!”秦梦笑容灿烂绽放,一面将出自干将莫邪的太阿宝剑系在自己要间带钩之上,一面领着甘罗向外走去说道。
吕不韦听闻直甩手,对此叫苦不迭,“秦子留步,此剑乃是吕某进献大王之剑,还望秦子还我!”
谁知秦梦竟然扭回头来郑重其事的说道:“吕公真准备将此剑进献给大王!”
吕不韦的面庞痛苦的扭成了一团,沉重的点了点头。
秦梦更是哈哈笑道:“小子也想将此剑送于大王!吕公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甘罗贤弟你捧着宝剑进宫一趟,替相邦将此宝剑进献给大王吧!”
甘罗的大眼睛闪着光芒欢喜的接过了宝剑。
这时迎面来一众花白胡须的长者,为首之人捋着胡须说道:“罗儿早就缠着老夫,非要看看秦王宫。不想竟是秦子圆了他的念想!”
“小子拜见甘老太公!拜见诸位同门师兄,学宫前辈!”秦梦位高封君,依然谦虚恭谨,老头子们皆是捋须点头称道。
“罗弟这就乘我的车马去吧!别忘了对大王说,宝剑乃是相邦吕公所送!”秦梦提醒愣怔在了原地的甘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