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寨墙之上的桀骜后生就是马贼。
秦梦在想赵括之子马贼真名时,听见了寨墙后面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鳖孙,整日里拈花惹草,不误正业,整日里混迹女闾馆舍之中与人争夺倡优,看来老妪给你改名字叫马贼,真是天遂人意啊!”
笃笃笃……
应是老人家气的在用拐杖戳地的声音。
马贼还叫马贼,秦梦也好奇,马服君赵奢这孙子到底是怎样一副德行?这和太子赵偃之间又是闹的那一般?
秦梦看向李牧,李牧也是一脸茫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很有道理,马贼拥有如此庞大的村聚,还公开和太子叫板抢女人这也能叫家道中落?也许这是和当年马服君盛极一时对比而言吧。
“祖母?你怎么出来了?这又是那个长嘴妇在嚼舌根子,我非要割他舌头!”马贼向下看了一眼,气焰顿降,说话间就灰溜溜的爬下了寨墙!
墙那边太子赵偃一见马贼不再嚣张顿时轰然大笑,就在这个时候,太子身后飞驰来了一众骑兵,骑兵勒马驻步,闪开一条道来,一辆奢华马车骤然放缓徐徐而入。
车驾到达赵太子赵偃身旁,车帘由侍从挑起,郭开气质雍容的从车中下来,向太子赵偃微笑拱手道:“太子千金之躯,不该行走乡鄙之地,有个闪失让微臣如何自处呢?太子先回王城,余下的事情,仆下为你办好就是了!”
赵偃本来气势并不胜,见到郭开前来助阵,立时嚣张了起来:“不行!本太子何时受过如此羞辱,寨墙之上竟敢冒犯本太子,来人,万千齐发,尽数射杀一个不留!”
后面一众足有二百人的骑兵方阵得令立时呐喊一声,倒也震天撼地,个个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秦梦以为郭开会阻止太子赵偃胡作非为,没想到郭开无动于衷,嗖嗖嗖,砰砰砰一阵箭矢就以抛物线的形态向并不高大的寨墙后面垂射。
“啊啊!唉呀!……”接连传来数声女子的惨嚎声。
“快为祖母挡箭!狗日的赵偃!有种你和我单挑?不要伤及妇孺!”寨墙后面传来马贼仓皇失措的呼喊。
箭雨过后,突然寨墙后面猛然冒出了一排手拿强弩硬弓的脑袋,便向墙外太子赵偃所在方向射去!
很显然防御马家寨墙内的子弟身手不凡,但所用弓箭却没有赵国甲士的强劲,多数箭矢都无力的落在了圈外,那些射到人群中的箭矢也因强弩之末,杀伤力有限。
赵偃一看更是洋洋得意,遂向身后骑兵大手挥去,“诸将听令,给本太子冲,踏平贼巢!”
似乎寨墙也有所胆颤,在马蹄烦躁的踏地和打响鼻声中,簌簌落土。
若真是骑兵冲锋,只消一箭落地的功夫,骑兵就会冲到寨墙前,寨墙里的村中子弟,再无还手之力。
然而这个时候,突然寨墙门大开,门口赫然出现了一众妇人,为首老妇人由左右侍女搀扶而立。老人满头白发,在夕阳的映照下却金黄发亮,如戴了一顶金冠,耀眼夺目,面容更显富态,手拄一根黒木雕纹,头部不知雕镂的是何神兽的拐杖。
老妇人大义凛然,手执拐杖,激愤之极的笃笃的敲地,颤颤巍巍的怒骂道:“赵何鳖孙赵丹兔羔子,尽管让你的犬牙放马过来,从你姑奶奶身上践踏过去……”
面对着突然而来的一幕,太子赵偃惨白的脸上红黑隐现,眼珠骤然暴突。
赵何是赵惠文王的名讳,赵丹是赵孝成王的名讳,赵何的鳖孙就是指他太子赵偃,赵丹的兔羔子也是指他太子赵偃。
他长这么大何尝被人如此羞辱过。
赵偃年轻气盛,骤然拔出身上佩剑,指向那寨门中的一众妇人喊道:“给我乱箭射死,马踏肉泥!”
老夫人长喘了一口气接着喊道:“来吧,来吧,老妪六个小子八个从子,皆为大王尽忠死于长平,老妪言语了吗?还要替你赵氏宗族背负国人的骂名,老妪无怨无悔,先君为国献身矢志不渝,老妪遵从妇德,如今你这孽徒,为个倡优要杀忠良之子,来吧!来吧!就让我那饿死的父王看看他诞了怎样一帮禽兽不如的子孙!”
这位老夫人一番疾风骤雨的带血的嘶喊咒骂,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秦梦听闻不禁咋舌,老夫人口气之大,原来她就是马服君赵奢的夫人,赵括的母亲,马贼的祖母,同时也是王女,而且还是赵武灵王的女儿。
想也是,一人得道,鸡犬绝对升不了天,而是要换一茬高贵的鸡犬,不管赵奢当时有没有原配夫人,只要落入王门,只有赵王女嫁过来,盖压原配,就要掌家,所生子嗣就是嫡子。
赵括指挥长平之战,身为大将军身边必有一支亲卫军,当然军中必有他自己的势力,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此时就是宗法社会,家族就是构成国家的基本单位,家族的兴盛要靠开枝散叶,多娶老婆,多生孩子,才是一个有为男人应该干的正事。
马服君赵奢为将多年,没病的话,必然子嗣不少,自然也要培育家族势力,身前身后都要跟随不少子侄。
若说身为长者的赵括没有打过仗,只在书房读兵法,就敢让他接受百万雄兵,赵王除非吃了五石散,否则解释不通。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赵王还年轻,平原君赵胜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秦梦想到了史记中,若赵括战败,老夫人请求赵王免坐那段,老夫人未卜先知,扰乱军心,更是滑稽。
一切都是司马迁大师的文学描写,握笔杆子的人物也许不牛逼,但牛逼的人物却有他们决定。
在千钧一发之际,郭开却是慌了,连忙冲上前去喝令将要冲锋的甲士不得轻举妄动。
郭开安抚骑军甲士后,来到阵前,向老夫人为首的一众妇人,深深长长一揖说道:“小子建信君郭开,见过马服君夫人,太子不知和您之间的宗族渊源,失礼之处,还望夫人宽恕。今日之过不在太子,而在你家孙子。就是一个伶人。一个贱婢的事,算什么大事吗?老夫人让马子交出贱女,此事也就算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