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夫人视龙阳君如心肝宝贝,怎能一刻离了他?然而今天说来也怪,华阳夫人对龙阳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挥手给了五箱钱币让他随便花,便又埋头金牌之上排列整理子丑寅卯十二地支了。
秦梦和一身男装的龙阳君出行派头很大,用得是华阳夫人的车驾,十六匹马的玉辂车驾,所过之处无不清街让道。
秦梦心中颇觉惭愧,不该扰民啊!
到了咸阳城北的集市,管理市场的小吏,诚惶诚恐,稽首迎接。
秦梦冠冕齐备,下了车来,热闹非凡的集市,顿时骚乱了起来,他们似乎从祖辈算起就没有遇上过这般爵位顶天的彻候。
对于秦梦受到的礼遇,龙阳君颇为艳羡。
虽然他是华阳夫人的心头肉,但也只是个嬖臣小丑,怎能和秦梦十万户候的封君相提并论呢?
不过秦梦却对他礼遇有加,一切都照顾他的感受,就连上市场的了望亭,都让他先请!
龙阳君为此心中感动不已。
城北集市在咸阳东郭,紧挨秦王所居的咸阳宫。集市正中设有了望亭,高居其上,可监督市场交易状况,方便征税。
秦梦和龙阳君登上了高达五丈的了望亭,咸阳集市全貌一览无余。
只见地上跟随秦梦前来的仆役们从车上卸下来一箱箱的铜钱,排列整齐,足有五箱之多。
市中商贩都在期待自己所卖货物就是贵人所需,然而令他们狂欢的是,市场之中但凡临时过来兜售货物的百姓,不论什么东西,眼前派头很大的贵人悉数都要买下,不讲价,不压价,所得还不用交税!
市场税吏要哭了,这么大的买卖一分钱的税钱都没收到。
按照秦法,货物交易是要收税的。
尽管秦国法律无所不括,细致严苛,但却是服务秦王的法律。
秦王即法,自然秦王老娘的话更是王法,华阳夫人说了今日不得征税,他们就得让利于民!若是查出来秦梦假传圣旨,那就另当别论了。
很快满满五箱钱都见底了,不过集市大门前的货物也已堆积成了小山。
秦梦一看什么玩意都有,草鞋,麻绳,车轮子,麻布,家禽,家畜,皮革,山货,木器,玉石,木材,竹筐,蔬菜,粮食,蚕丝,还有很多东西秦梦都未曾见过。
秦梦心里坏笑,只管买,自有华阳夫人的家宰去操心处理此事,责怪下来一切都推到龙阳君头上就行了。
坐在市场了望亭上,一排排绵延起伏的秦王宫殿横亘眼前。黄土夯筑的宫墙如一条金腰带围住了秦宫巍峨的身躯。宫城城门两边,各有一个栅栏圈起来的兵营,依墙建有一排排低矮的房舍,房舍前一排排兵刃架子上插有戈戟矛叉,栅门两侧立有两排表情呆滞的甲士。
打仗献身需要的就是这样目光呆滞者,眼神灵活那都是老兵油子。
由于宫墙和宫殿的遮挡王宫内只能看到一排排戈戟的尖头和一片空地。
这里就是秦宫的司马门,是负责秦王宫安危的禁军兵营所在,也是阳泉君的中军大帐所在。
秦梦望着司马门秦宫内的一片空地,愣愣出神,陪同秦梦的龙阳君,很是疑惑,为何每次空地上有一只狗出现的时候,秦梦就会莞尔一笑呢?
秦梦回头对龙阳君说道:“看到了吗?印玺也已拿到,咱们下去取来就是。”
秦梦和龙阳君一行来到了集市与宫墙的夹道中,见到了蜷缩在墙角的一只狗。
秦梦吹了两声口哨,那只狗机灵灵抖抖身上尘土,站起来径直就向秦梦和龙阳君他们走来。
黑狗来到两人面前,龙阳君大吃一惊,这才发现竟然是个披着狗皮的人。
那黑狗遗落地上一块红泥吧,便又摇着尾巴,钻进了巷口停着的马车里了。
那团泥巴拾起,这就是印有龙阳君印玺的泥坯。
秦梦小心翼翼吹掉上面的灰尘,交给了龙阳君说道:“灌里面锡水,就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印章,型制不好看,但很好使,姊姊收好吧!”
龙阳君颤颤巍巍的接过泥坯,不住的向秦梦点头,转手交给了龙卿,龙卿拿着盖有阳泉君印玺的书帛对比确定无误后,便开始吩咐手下分头行事。
秦梦眼神灼灼的凝视龙阳君说道:“咱俩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日后我们休戚与共可好?”
龙阳君紧张的神情在拿到印玺泥坯那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欢喜不已的随口应付秦梦道:“秦弟放心,日后咱们患难与共!等姊姊复国成功,与你共享荣华!”
龙阳君说着话就已脚尖朝外,毛毛糙糙对秦梦拱了拱手,急急说道:“事情不容耽搁,姊姊就告辞,替我转告一声太后,说我上山去了!他日相逢再和秦弟把酒言欢,保重……”
龙阳君这就急着要走,却被秦梦拉住了衣角!
秦梦嘿嘿笑道:“姊姊莫急!今日秦弟这个人情,不需要和姊姊共享荣华富贵,只想让姊姊也帮秦弟一个小忙!”
龙阳君收回了步子,努力克制脸上的急迫神色,浅笑说道:“什么小忙,秦弟尽管说来!”
秦梦轻启皓齿缓缓说道:““你把阳泉少君芈俱酒掳到何处去了?我要他!”
龙阳君脸色惊异,转而用哂笑掩饰道:“秦弟这都知道啊!”
看着秦梦阴沉脸庞,龙阳君便也收敛了笑容,一副无所谓之态补充道:“应该快到赵国邯郸了吧!”
秦梦很怪脸上竟泛起了灿烂的微笑,淡淡的说道:“姊姊所作所为有失信义之道!恐怕你攻破屯留之后,天下人就会得知,阳泉君嫡子反秦,投靠赵国。
按照秦法,造反叛变之罪当诛灭三族,其父阳泉君丢官罢职被诛是小,若是激怒了阳泉君造反,岂不秦国大乱?华阳夫人也会随即颜面扫地,德望尽失!你让我和公子正再去投奔何人?我等到时恐怕也不能自保!你这是陷我与危难吗?
咱们休戚与共之约岂不就是一个屁!”
龙阳君清丽的剑眉一挑,一刹那的慌乱随即就冷静了下来,阴鸷的笑道:“秦弟果然了得,深谋远虑令人惊悚,如此意图都能被你洞察!姊姊真想把你当做知己,闲暇之时,谈天论地,定会有趣。
可惜啊!天公不作美啊!终不能让你我成为至交好友!也罢,我就给你说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