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百人守卫的馆舍,可谓警戒森严,三进的院落,处处把守严密,给人以如临大敌压迫感。
秦国公子前来嵩高学宫求学,总不能时时刻刻带着这么一帮护卫吧!
秦梦跟在吕不韦的身后不禁问道:“吕公行事如此谨慎,莫非是有人要对公子不利?”
吕不韦戛然止步,神秘对秦梦一笑道:“秦子姑且看着,今晚之事让你意想不到!”
望着吕不韦前行的背影,这些时日来秦梦心头萦绕了太多疑惑。
秦梦敏锐的觉察到秦王子楚和秦相吕不韦之间并不像世人认为的那般亲密,在管城之时未见吕不韦和秦王有过亲密交流之态,自己进得去六驺铁木玉辂可以和秦王面对面交流,而吕不韦却要隔着车门与秦王答话。
秦王子楚时常会有咳嗽,而吕不韦的反应却平静无奇,丝毫没有担忧之色。秦梦对此心中猜疑,难道秦王子楚身患痨病,就连相邦吕不韦都不知吗?他们主仆之间反常表现。令秦梦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今夜还会重演‘崔邑大火’一幕?”秦梦以玩笑的口气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此时也已来到第三进院前,吕不韦驻步,不答秦梦疑惑,而是向秦梦拱拱了手,说道:“秦子请进,后室女眷多有不便,恕在下不能相陪!”
想起后世吕不韦被人污蔑成秦始皇亲生父亲,而今却讲起了男女大防之事,秦梦觉得此话是般可笑滑稽。而后对吕不韦哂然一笑,却发现吕不韦表情似乎有些落寞,有些无奈,完全没有昔日的容光焕发,给人一脸沧桑之感。
料想其中必有隐情,秦梦也不便多问。向吕不韦拱拱手,独自一人跨进了门槛。
“秦哥哥!”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到了耳中。
秦梦刚绕过门口夯土筑成的萧墙,就见到屋堂前一男童偎依着一位清丽妇人冲着自己呼喊。
赵正和赵姬母子两人熟悉的音容,让秦梦顿生亲切之感,然而令人吊诡的是,母子两人装束寒酸单薄,宛如一对农家朴素母子。
小赵正一身灰布短褐,一条土黄麻裤,腰间一条黑色麻绳,发髻蓬松散乱,实打实的就是一村野小子,如同平时豆蛋,大头他们的穿衣打扮。
赵姬也是如此,上穿一件破旧的灰土色短衣,下穿土黄色的裙围,脚蹬一双茅草编制的鞋履。若是将她一张白皙俏脸打上一抹烟尘,赵姬也就如村妇一般无二了。
若非吕不韦指引于此,换做另外一个地方,秦梦相信定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
太怪了,这对母子要干嘛?角色扮演?还是微服私访?
这如梦如戏的场景,让秦梦惊诧不已,情不自禁的问道,“王后如此装扮要做什么呢?”
赵正一副欢喜的眼神,看着秦梦,亲切之情中也带了几分久别相逢的拘泥。
赵姬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恍然隔世,妾身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秦子请,咱们屋里叙话!”
赵姬施了一个轻蹲万福礼,而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让秦梦受宠若惊,哪有一国王后给人施礼的呢?
秦梦当即躬身双手高举头顶庄重还了一礼。
赵姬未在寒暄拉着赵正引领秦梦进屋。
说话间天就黑了,大山压顶,院中一角又有一颗苍松,光线尤为昏暗。院中静谧一片,似乎连个婢女都没有,这种寂寥很容易让人产生思乡的情愫。
屋檐很长,屋中更为昏暗,依稀屋正中有一张矮几,赵姬将秦梦让于地上软席坐下,而后点燃一盏油灯。
一灯如豆,照亮了三人的脸庞。
红红的灯火映衬之下,赵姬面白凝脂,雍容华贵,光彩照人,堪称绝代佳人。然而长长的睫毛下面,却有着一双忧郁的眸子。
赵姬短叹一声,开口说道:“今日能遇上故人,妾身心里踏实多了!”
如此的开场,更令秦梦摸不着边际。
赵姬轻轻挑起灯芯,自顾自的说道:“天下之中唯有秦子不存伤我正儿之心,除此以外天下人皆视我母子两人如敝屣,妾身真想再回到半年前,隐居于邯郸市中,不求这荣华与富贵!”
秦梦听闻甚是惊疑,只见赵姬一副哀愁无奈之态,眼中似是噙着泪水。
赵姬无助的望向秦梦,说道:“秦子可知,我母子今日这一身装扮是为何故?”
秦梦摇头。
赵姬苍凉一声苦笑,从嘴里蹦出两字来:诱饵!
年幼的赵正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悲愤,竟然拥住了赵姬。
这一幕令秦梦大为触动!不解的问道:“诱饵?怎诱?诱谁?”
只见赵姬眼泪涌出了眼眶,随着鼻子流了下来,滴落在桌几之上,声声清脆。
“妾身名为王后,却不如一女御,心中憋闷良久,今日向秦子一吐为快,他日命丧黄泉,也好落个心里畅快!”
初入夜,却似深夜,灯烟化作缕缕幽怨,慢慢缠作一团,浓的令人肝肠寸断。
秦王公子赵正,哪有半点天之骄子,九五至尊的尊贵,俨然就是一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