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大为光火,他那看守资财的数名门客舍人连同十箱金子也不知踪影了。
都是江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谁不知谁的用心呢?
春申君就赖上了吕不韦,必须给一个交待。
正如荀子所猜想的那般,吕不韦借口为楚相春申君追回被掠金子,开始了名正言顺的攻城略地。管城十五里内的邲城,祭城两城未等数万秦军大军压城,城守就接到了韩王弃城逃跑的命令。
管城东面乃数万魏武卒把守的长城关隘,南边是韩军拱卫都城的大营,西面更有虎视眈眈严阵以待的虎狼秦军。那些名义上的流民唯有向北渡河逃命。
春申君当然不傻,若是放任不管,这找回金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楚国的大腿还是很有魅力的,韩相承诺借兵一万,魏相须贾当即也表示借兵五千。
傍晚时分,两国大军聚齐,春申君老当益壮,登上威武高大的战车,便开始向北进发了。
秦梦迎着绚丽的朝霞,站在管城城墙挥手送别了春申君,走的时候,不忘可怜巴巴喊道:“小子那被劫的十万之金,若是吴公寻回了,还望吴公还给小子点!”
身边的吕不韦笑道:“老夫有时怎就弄不明白秦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大慈大悲是你,小肚鸡肠是你,睚眦必报是你,虚怀若谷还是你!老夫很想知道,秦子有机会拆穿我们却为何无动于衷,相反还要帮助我们一把呢?”
秦梦故作糊涂,反问道:“吕公所言何意?小子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吕不韦眼含欣赏之意,面带微笑凝视秦梦,向身后一列甲胄整齐的秦军步卒挥了挥手,便有一人出列,雄壮威武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秦梦抬头仰视,顿时倍感亲切。
“不是说过了吗?咱们就当未曾见过面?”秦梦破锣嗓子发出的怪音,让人觉得弄不清是否是在生气。
王翦颇为谦恭的躬身作揖,苦着脸说道:“此事是瞒不住的!倒不如直接给叔父坦白,还能将功赎罪!”
“你叔父莫非是王龁大将军?”只凭王翦相貌与王龁有几分相似,世人就知两人必有血缘关心。
果不其然,这就是一个世家门阀的时代,出人头地,要靠父子相继,同族相帮。
王翦也是条威武的汉子,只是此时却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满脸哀怨的说道:“正是在下叔父,就因这层至亲关系才被惩处的更为严厉。此事一出恐怕在下再无征战沙场的机会,只能回宫做个殿中郎官了。”
秦梦贴心的安慰道:“好啊!小子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必当是叱咤天下的风云人物吗?只是时机不对,也好借此时机苦读兵书,日后也好一战成名啊!”
“你小子就拉到吧!靠郎卫挣爵位,这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统兵打仗啊!”
吕不韦连忙呵斥道:“怎敢对秦子如此不敬!”
看得出王翦是沮丧到了极点,才说起了粗话。
秦梦一点不在意,相反还为王翦开脱,“小子和王将军有兄弟情谊,这样说反倒亲切!看来这次又是小子将你连累了,真是过意不去。为表不安,送你一卷兵书!”
王翦真是没想到,面前这位被秦王秦相都如此礼遇的小子,为何就对他情有独钟了。王翦下意识的摸摸脸颊,扶正头盔,一见秦梦那充满欣赏之意的眼神,他这脸上就生出了绯红。
“你丫的都想什么呢?赶紧拿上麃公日思夜想都得不到的三十六计快滚!”对付王翦这般豪放汉子,还真不能文绉绉的礼遇之道。
“三十六计”,王翦一听差点失声吼叫。当即便抢走了书帛,急急翻看一览,失望的问道,“为何只有六计?”
只从那日从安阳秦军大营逃脱后,秦梦就给麃公缠上了,隔三差五的便派他的军卒过来求取三十六。频繁的和秦军来往,随之魏王那里关于自己与秦军勾结的谗言便数不胜数。
秦梦深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送上第六计声东击西,又附信一封:
麃公福运长远。
小子念及与你一见投缘,便将师父不传之秘说与你听。
这是先师呕心沥血之作,博大精深,是不可与外人知的!但念你礼遇我墨门兄弟,再送上一计,此计免费,不过没有战例,日后补上。
你我往来频繁也已遭人诋毁,若想小子还有命在,还望麃公莫要再扰,小子保证一年一更,请先打赏千金,年底来索。否则,一更没有,除非你用大军擒我!
繁阳小子敬上。
……
三十六计,简单直白,内涵深刻,更比孙子兵法容易上手,虽是一计四个字,一句易经阐释,一段案例分析,但却都是浓缩精华,读之让人回味无穷。
虽是一年一更,一计千金这样的条件,麃公也只得接受,否则一计也看不到。
老头子回信:我还想再活三十年!
秦梦想要重新编写的三十六计,在案例分析上就遇上了麻烦,此时很多原着战例都还未发生,便也就不能采用,只得重新寻找战例,这时秦梦才发现先秦打仗经典战例太少,若想文题相照实在不易,加上诸事缠身,想一下子完成很难,只能做到一年一更。
昨日补录了声东击西的战例,那是有感周起逃命而作!
周起先以流民水贼攻击秦王所在的京城为幌子,而后则趁黄河渡口秦军空虚,一击之下,大获全胜,顺利带领千余周民渡河逃往了共地。
这一战堪称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声东击西之计。
作为秦国相国的吕不韦也对兵法甚是痴迷,看完之后,长叹一声道:“声东击西这四个字,总结甚妙!千金难得啊!”
吕不韦赞叹过,正色说道:“莫非周民潜逃是秦子策划?”
秦梦嘿嘿笑道:“若是我策划,就不会这般顾头不顾尾了!周起是将东亡周民的性命保住了,但却遗留了数千之众群龙无首的流民水贼,反被你们秦人用了!不禁祸害了管城百姓,而且还要接着祸害更多的百姓。若是小子,一定会化整为零,占山为王!”
吕不韦对于秦梦变相的夸赞甚是得意,呵呵笑道:“不才,此计正是老夫一手策划!”
秦梦颇为夸张的附和道,“高!真是高!小子料想也是吕公所为!”
而后却眯缝着眼小声问道:“话已说清,咱们都又是正人君子。一把剑十万金确实有些贵,但你们也不能太过分!多多少少也给小子留点本钱!”
王翦苦笑道:“秦子就莫要哄骗我们了,在下赶到时,那百箱金子也只剩空箱子了。
吕不韦听罢苦涩的一撇嘴,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愿赌服输!这里赔了,从那里赚回!其实老夫原本就未想着占秦子便宜,打算抢回金子后再奉还给秦子,如此这番作为只是为了提高轩辕剑的名望!”
吕不韦这话说得诚恳,若是谁信,谁就是傻瓜。
“你好意思,如此戏弄小子,还有脸和我谈笑风生,吕公脸皮也太厚了吧!”秦梦呲这牙讥刺道。
吕不韦一串爽朗的笑声传的很远,说道:“这就是老夫和秦子之间的默契!尔虞我诈中,我们真正成了知己。不过在下还是略逊一筹,技不如你啊!”
吕不韦此言大大出乎秦梦的意料,没想到自己在他什么中的地位,竟然到达了知己的地步,更没想到“知己”这般神圣的称谓出自他的口是那般泰然,脸皮厚到如此,也算是天下无敌了。
秦梦呸了一声,笑颜说道:“知己,小子不稀罕,还是希望吕相来点实惠的!比如给小子再弄几颗透明如水的大玉石?”
“好啊!不过你告诉老夫,金子是怎么运出城去的?”
说了一圈的废话,吕不韦最终还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金子是如何运出城去的?这是一个令吕不韦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局,十万金,一百箱金子,用二十车来拉,每车就得装五箱,一箱千金,一车五箱,换算成吨数,一车载重就达一顿多,驷驾马车必然会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
但今日管城四门戒严,轻易进出不得,最重要的四城门吏都是忠实秦人心腹。
这等机密,秦梦怎会告诉吕不韦,“开玩笑?金子明明让盗匪抢走了,你问我要金子,吕公是不是年迈糊涂了!恕小子不奉陪了!”
秦梦不和他们玩了,随意一拱手,便领着在城墙上放风筝的甲子下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