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傅豹不无得意的慢慢吐出最后六个字,仓海君脸上抽动了一下。
傅豹绝不是疯人胡言,若凭他一人之力,绝无灭燕国可能,然而随着中山国残余势力还有东胡王的加入,这一切就变得有了可能。
仓海君明显提起了精神,首先向少年人拱手施礼,而后对司马胜笑颜以对道:“在下已拜傅王为主公,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仓海必当和司马兄齐心戮力为公孙复国,共襄傅王大业!”
似乎仓海君也融入进了角色,与众人热烈寒暄,傅豹重新布置了酒宴,邀请歌姬跳舞助兴,众人把酒言欢,畅言未来大业。
秦梦垂立仓海君后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那么不可思议,怀疑是不是在看一出话剧。连同那东胡使者,小少年中山王孙在内喝的都不亦乐乎,大话连连,似乎弹指一挥间就可让燕国灰飞烟灭,中山国再复昔日九千乘大国的辉煌。
华夏大地此时绝非只有战国七雄,战国七雄之外,东有胡,西有匈奴,他们都在虎视眈眈,捡挑对手,准备伺机而动。
燕国这只野狼,不幸受伤落了单,这便让东胡这只猛虎盯上了。
燕国素来是诸侯北边的屏障,为华夏抵御外族的侵扰做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从燕召公封于北燕起,燕国世代为来自蒙古高原上的游牧民族所困。
东胡崛起于百年前,强盛时可聚控弦之士二十万,直逼燕赵两国城下,为天下各国所惧。
东胡铁骑来去如风,所向披靡。这让有为之君赵武灵王,痛下决心,改胡服招骑射。二十年间,民风大变,赵国人人皆能战,雄起与六国之中,灭中山,破林胡,赵国强比西秦,东胡这才有所收敛。
弱燕自不敢和东胡相搏忍辱负重数载,待燕昭王继位,明是派名将秦开随公子前去东胡为质,其实是摸清东胡虚实。
燕国中兴之将秦开不负众望,厉兵秣马,励精图治,大破东胡,追杀千里之外,修三千里长城以绝胡患,而后东征二千里收箕子朝鲜为番国。燕国强盛一时,这才有了燕昭王差点灭齐的后话。
燕赵接连大胜东胡,这让东胡向北远遁千里。然而力量是动态的,此消彼长,而近几十年,长平之战赵国差点灭国,赵大胜燕,燕又差点被灭国。燕赵由于内耗实力大损,东胡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在边塞日益骄横。
如今燕国自没有燕昭王时强盛,箕子朝鲜也乐得逍遥无羁。以仓海君的见识,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的道理怎能不知,若燕国为东胡所灭,故国朝鲜必会遭受掳掠,他仓海君的小小封地岂会幸免。
中山国相较东胡对于后世更是谜一样的存在。
中山乃白狄所建之国,它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为第一个融入华夏民族的戎狄民族。自从他贸贸然闯入中华大地,便为各方所征伐,曾有邢侯搏戎,晋侯抗鲜虞之事,后被魏文侯所占,而后奇迹复国,国力鼎盛,号称九千乘之国,跻身于战国八雄之列,还曾称王,这比老牌诸侯国宋鲁卫都要气盛。也因称王惹祸,接着又被赵武灵王所灭,中山国可谓国命多舛。
若详论战国应当是八国称雄,不将他列入八雄,也当有他一号!然而可叹的是,后世史家多不愿提起,多因其是戎狄出身,司马迁更是忽略而过,既无世家又无列传,就连十二诸侯年表也没有中山王的位置,天下人只知,秦楚齐赵韩魏鲁宋卫郑吴,唯独不提中山国,似乎没有存在过般。
秦梦曾和崔广唐秉他们谈及于此,世人只知中山之女肤白如玉,多为倡优,连带着赵国都被冠带上了盛产美姬之国,而唯独不知当年中山之国的一时强盛。
秦梦在宴席上一直打量那中山王孙,中山复,倒无觉得白狄之族和我华夏之民有太多异样,不过肤色白了一些而已。也可能是数百年民族融合之功,不过那东胡王确确实实和我华夏之民截然不同。
秦梦又回头看看身后金发碧眼的臧卓娅,又非东胡使者那般长得突兀,至少眼窝不是那般深陷。
秦梦不经意间发现对面宴席上的司马胜一直在向自己这边打量。秦梦起先还一阵恐慌,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甚是怀疑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扭头才发现他是在看臧卓娅,也不知何时起藏卓娅变得扭扭捏捏,神情颇为紧张,一直缩着脖子在自己身后藏匿。
人们在豪饮之时,一个甲士向傅豹来报,过了一会便又有一行数人来到帅府之外,傅豹起身热情相迎。
秦梦这才发现傅豹筹划征伐燕国之事并非他一时头脑发热,乃早有谋划之策。来人是傅抵的心腹。傅抵乃傅氏远支。现为赵国大将,为赵王器重,傅豹一直拉拢傅抵,半年前傅抵才应允时机合适时愿作内应。
此次派亲信门客而来,是来通报所联络昔日中山王的遗老遗少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起事,到时脱离赵国一同辅佐中山王孙灭燕复国。
门客带来了傅抵的亲笔书函,傅豹看完,一拍脑袋道:“真是一时糊涂,若不是傅兄提醒,差点损失了千金之巨。传我命令好生招待那欠割舌头的鲁连子!三日后就不拿他开刀了。”
就在秦梦听闻不禁欣喜之时,司马胜凑到了秦梦身边,一副色色的模样,挑着臧卓娅的下巴,对仓海君说道:“仓海兄,从哪里找来这般姿色绝佳的胡女啊!小弟甚是喜欢愿出百金向仓海兄索买,不知可否?”
只见臧卓娅怯懦的丝毫不敢动,这令秦梦大吃一惊,果然是美人惹是非!
仓海君起身礼数颇为周全的向司马胜拱手,而后笑嘻嘻道:“让司马兄抬爱了,她也就是一低贱婢女,何值百金,若是想要,小弟遣人多送这样姿色女子于兄长府上。这个女子小弟真不敢送于司马兄了!”
司马胜听完仓海君说完便怔住了,若有所思的问道:“为何仓海兄不敢将此女送于在下?”
“此女已有了我的骨血,我害怕送于你之后,让你骂我祖宗十八代了!”仓海君说完便是一阵放肆的大笑,引得傅豹也跟着大笑。
司马胜一怔,脸色发红,而后也跟着放声大笑,随即又自嘲道:“若是如此小弟也会为仓海君代为抚养子嗣!”而后无趣的退回到了原地。
秦梦听罢,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是佩服仓海君的机智。
宴饮持续到深夜,一众人等个个醉态难堪的让人拖回了馆舍。